顧平林低哼了聲,不答話。
聰明人都能想到,明公女再怎麽有心,順始公也不可能同意此事,除非他不怕與段氏和齊氏交惡。
段輕名站起身,慢悠悠地丟下句:“這條劍路行不通,換一條吧。”
然後,他就出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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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平林也沒指望明公女能給段輕名添麻煩,段輕名此人長袖善舞,應付一個女人毫無問題,不過那句“這條劍路行不通”,真的給顧平林悟招帶來了大麻煩。
他明顯是故意的。
是料定自己不會聽,所以說實話,激自己繼續走錯路?還是料定自己會懷疑,所以說“不通”的假話,讓自己放棄原有的正確劍路?
顧平林知道不該受影響,但連續失敗幾十次後,顧平林也忍不住跟著懷疑起來,不由暗暗氣苦。
一句話就能動搖人心,實在惡劣至極!
顧平林心神不寧的另一個原因,就是段輕名提到的那封信。
之前說好收手,這段日子兩人像尋常師兄弟一樣相處,貌似真的放開了。但事實如何,顧平林清楚得很,所以才瞞著他請南珠派人送信回靈心派,卻不料明公女會對他起了愛慕之心,南珠送信的事能瞞過外人,肯定瞞不過順始公的勢力,所以他這麽快就知道了。
新功法引人覬覦,信是否能順利送到師父手上?
方才顧平林故作鎮定,其實半點把握也沒有。
那封信不是幌子,只是為以防萬一,顧平林做了兩手準備,一邊明裡送信,一邊讓南珠派人去海市采購物品,暗中從海市信站又寄了一封。
然而,段輕名知道了送信的事,會想不到其他?
自從知道他是九重納元,段氏本家對他有求必定,他手中資源豐富,半途截信簡直輕而易舉,這一切偏偏還是自己促成的。
前世鬱氣又湧上來,顧平林再難靜心,索性收起劍譜,去找步水寒。
幾名齊氏修士在外面聊天,見了顧平林紛紛打招呼,神態比之前多了些敬佩。顧平林照常回禮,沒有多問。齊婉兒此番受的打擊不小,最近都沒露面,想來他再次現身時,心境必會有一番變化。
步水寒和姚楓住一間房,姚楓盤膝入定,步水寒正拿著劍比劃,那日比劍結束,他就迫不及待地找顧平林要走了那招“亂花迷蝶”,最近頗有心得,隻苦於沒有地方練習,顧平林將他叫了出來。
步水寒謹慎地設了個結界,問:“有新招?”
“創招哪有那麽容易?”顧平林好笑。
步水寒對他是信任滿滿,傲然道:“你這麽聰明,定然能給咱們靈心派創一套頂級劍術。”
顧平林轉移話題:“前日出了點事,今日有空過來看看你。”
“你的事,段師弟跟我說過。”
“嗯?”
“我早就想跟你說了,”步水寒緊皺眉頭,捏他的肩,“不服輸是好的,但那是對外人,段師弟是自己人,他天賦超群,我們該為他高興才是,你怎麽也計較起來?他平日待你那麽好,讓招也是怕傷了你,你這麽耿耿於懷,未免傷他的心。”
傷心?段輕名?顧平林差點失笑。
步水寒心思簡單,段輕名哄他真是不費吹灰之力。
這方面,顧平林是真佩服段輕名,此人總能輕易獲取別人信任,卻從不曾信任過任何人,步水寒真心拿他當兄弟,但你讓他將脈門交給步水寒試試?他肯才怪。如果有必要,他照樣會利用步水寒。
清楚步水寒的脾氣,顧平林也不與他爭執,點頭稱是:“我看師兄最近似乎有心事?”
步水寒俊臉一紅,支吾:“沒什麽事……”
見他不想說,顧平林便沒有追問,兩人再聊了幾句,步水寒就回房間參悟劍招,顧平林順便去看甘立。
甘立仍與辛忌同住,辛忌前日被段輕名送出去引夜哭怪,受了點傷,他嘴裡不敢說,在心裡將段輕名罵了上千遍,“找到好主人”的欣慰也煙消雲散了。見顧平林進來,他連忙湊上前作禮:“顧公子。”
顧平林點頭:“傷不妨事吧?”
“不妨事,多謝,”辛忌停了停,苦著臉道,“不是老朽抱怨,好歹我也是自己人,引怪這種事怎麽都該交給蓬萊那邊,段公子未免太熱心,要是再來幾次,我這條老命……像顧公子這樣體恤就好了。”
顧平林挑眉,沒有接話題,轉身去檢查甘立的功課。
辛忌見狀隻得閉嘴,走到一邊去。
甘立跟祖父在道觀耽誤多年,深知機會得來不易,修煉甚是勤奮,顧平林檢查之後很滿意,再提點他幾句,見他似有所悟,這才離開。
剛走出門,顧平林一眼就看到對面船上的身影。
海風吹起雪白的發帶,在鬢邊晃動,段輕名單手扶著欄杆,正側身與明公女說話,明公女微笑點頭,舉手投足顯出良好的氣質與教養,兩人談得頗為投機。
世家公子,溫雅俊美,又是劍道天才,女子不心動才怪。但順始公派明公女跟來,意在南珠,如今明公女竟看上段輕名,南珠和君慕之對此毫無反應,顯然這正是他們喜聞樂見的,南珠根本不想娶明公女,為將來的掌權之路埋下隱患。
可歎明公女一番心意,段輕名能不利用她就算好了。
顧平林有點不是滋味,想起曲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