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輕名踱過來:“沒付出多少,卻想借各種理由約束於我,是為可笑。”
顧平林道:“是指我?”
四目相對,段輕名突然斂盡傲氣,微微笑了,輕輕扶住他的肩,似乎有退讓的意思:“我只是想讓你專心一點,顧小九,我是你的師兄,與你同在靈心派多年,想想我們並肩戰鬥的時候,想想我們抵足夜談的時候,現在你要為一個無聊的女人,與我不睦?”
在他心裡,曲琳是“無聊的女人”?
顧平林有瞬間的錯愕,隨即沉默。
兩世糾纏,從不死不休到把酒對月、並肩戰鬥,隨著了解日深,自己幾乎就要認同這種亦敵亦友的師兄弟關系了,與此人在一起,一切總是充滿變數,危險,卻精彩、刺激。
然而,自己畢竟不是他,不是驚才絕豔又無情無義的段輕名。
昔日自己深受師父大恩,受諸師兄照顧,最後反而連累眾人,如今有機會重來,自己注定不能放下。可在段輕名的想法裡,這世上的感情、道德、規矩都只是可以利用、玩弄的東西,沒什麽能牽製他,如今他更是連曲琳都不在意了,事實上,他說的沒錯,自己有太多顧慮了。
“好了,小九,”那聲音也變得溫和,“你夠強,夠聰明,夠資格與我站在一起,何必去在意那些蠢材和女人?我們才是最親密的師兄弟。”
顧平林突然道:“段輕名,你並不需要師兄弟,也不需要任何人。”
“哦?”
顧平林看看肩頭的手:“明公女,曲琳,師父,以及你的父親和段氏家老,你可曾對他們有一絲感情?”
“我不需要。”
“那我呢?你已經夠強夠聰明,還需要我?”
段輕名盯著他。
顧平林道:“如你所言,你只是太強,太聰明,也太寂寞了,所以會想要一個跟得上你的人,陪你玩所謂的遊戲。”
“嗯,就算是,”段輕名頷首,“難道你不願意?”
“你我不是一路人,”顧平林走開兩步,任肩頭的手落下,“也許你有足夠的能力藐視靈心派,但我是靈心派弟子,就不可能接受這種行為,至於曲琳,我也不允許任何人動她。”
段輕名慢聲:“如果非要動呢?”
“你明白我的底線。”
段輕名微微彎了唇:“你要與我為敵?”
顧平林搖頭:“當然不,我們同入靈心派多年,曾並肩作戰,別的我不管,只要你一日沒做出危害靈心派的事,我們就是師兄弟。”
說完,顧平林轉身回到自己的床上,閉目打坐。
.
這次出行就是冒險,考慮到各種意外,所有人都隨身帶著藥品,因此曲琳的傷並沒有耽誤行程,君慕之用靈鶴載她行走,對此,步水寒破天荒地沒有表示任何意見,也不再像往常那樣纏著曲琳。顧平林看在眼裡,沒打算插手,少年心性而已,如果他最終錯過,只能說與曲琳無緣。道途本就多挫折,心性最重要,自己再像前世那樣處處幫他,反而會害了他。
據顧平林前世了解,陰皇窟入口是在海境北的一處淺灘上,那裡有大片黑色礁石群,地形很好辨認,入口機關是一塊半人高的、形如長劍的石頭。發現機關的是五名修士,兩個來自仙微派,另三個來自魔域,一番爭鬥之後,三名魔修獲勝,最早進入陰皇窟並取得傳承,其中一個傳承就是天殘門的,偏那人身全體健,結果反被殘祖遺留的地缺劍氣毀去六識與道脈,成了廢人,顧平林記得此事,所以才敢與天殘門交易。另兩個魔修雖然成功奪得傳承,卻與眾多名門弟子一起死在了海骨坑裡,可惜前後還不到三個月,這些內情由重傷幸存的一名仙微派弟子說出來,世人才知曉緣故。當時顧平林因步水寒之死而半途折返,也沒留意太多,之後就發生了轟動一時的海骨坑事件。
諸多傳言都沒有提到厲龜,不得不說,這是一大疑點。
“在想什麽?”段輕名走過來問。
“想厲龜的事。”顧平林簡略地回答,態度沒什麽變化。
段輕名果然敏感:“有問題?”
顧平林不語。
厲龜認得造化訣,必定與百川老祖有關,但前世沒有關於它的消息,唯有一個解釋說得通,那就是,前世傳承被發現時,它已經出了意外,今世時間提前近百年,所以它才會現身。
段輕名見狀道:“我們再去探一探?”
顧平林略作考慮:“我與步師兄去探路,你留下來照看眾人。”
段輕名道:“你講過,我們是師兄弟。”
“是。”
“那你又在擔心什麽?”
“我不能拿他們冒險,”顧平林道,“這一路發生的事太多了,難道你覺得你還不夠危險?”
“你不是都解決了麽。”
“我不想再玩下去。”
“我們才最適合在一起,”段輕名微笑,目光有點冷,“惦記那些蠢材有意義?你再如何幫他們,他們最終也難得大道,只有我,才能陪你走到最後。”
“你又怎知我一定能得道?”顧平林道,“也許,我比他們更不如。”
段輕名意外地看他。
執念不解,今生道途會止步何處,一切還是未知。顧平林沒有解釋什麽,走過去找步水寒。
步水寒看著君慕之與曲琳有說有笑,有些發呆,聞言點頭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