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從客廳傳來。
裴珩的身影出現,他穿著暖色調家居服,氣質溫潤如玉,手裡還拿著一杯溫水,輕笑著對他道:“你醒了?”
“抱歉,我睡著了。”
葉玨也反應過來之前發生了什麽,他揉揉眉心,大腦卻一片空白,沒有絲毫在車裡的記憶,他隻記得裴珩遞給他一杯水,空調風吹得很舒服,然後自己就沒了意識。
這陣子應該太累了。
葉玨反應遲鈍的坐起身,柔然的頭髮亂遭遭的,裴珩的家居服穿在他身上大了一碼有余,淺黃色光暈印出一片白玉般的膚肉,葉玨胃裡卻犯著惡心,他一旦午睡或小睡得久了,就會這樣。
裴珩似有所覺,眉頭倏然蹙起,“哪裡難受?”
葉玨懨懨的垂著眼皮,“惡心。”
裴珩一怔,“什麽?”
葉玨奇怪的抬頭看著他,“我有點犯惡心。”
裴珩像是這才理解,立刻把溫水遞過來,“喝點水暖暖。”
“應該是空調溫度調的太低了,車裡沒有毯子,”他嘴唇抿成一條直線,歉疚地對葉玨說:“下次我讓司機準備幾條。”
葉玨搖頭,漂亮的雙眼皮睡成了單眼皮,薄薄的覆著一層,能看見青色的血管,“沒關系,是我體質的問題,我一般小睡都不會超過四十分鍾,不然就會難受。”
溫水下肚,葉玨卻依舊感覺反胃。
今晚睡得太長時間了,再加上晚飯吃的油膩,他穿上拖鞋,兩條白生生的小腿露著,修長而筆直,只是裴珩一眼也沒有看,alpha神色緊繃,輕輕攬著他的腰,送他去衛生間洗漱,“慢點走。”
葉玨反應遲鈍的點點頭,慢吞吞的:“……哦。”
他進了客房的衛生間,直到發現衛生間的燈是壞的,才後知後覺的想到,這一路來,燈光都很暗。
除了客廳,就連走廊和餐廳都沒有開燈。
一切隱匿在最原始的黑暗中,不過有裴珩的存在,葉玨並不感到害怕。
不知道哪來的自信,他知道,裴珩絕對不會害他。
他乾嘔了兩下,胃裡翻江倒海,難受的泛起一股烤肉味,葉玨惡心的皺眉,在洗手池前漱口,門外,裴珩敲了敲門,聲音低沉而擔憂:“葉玨,你怎麽樣?”
“我沒事,”葉玨有氣無力的說,“班長,還有沒有熱水?”
裴珩立刻應聲:“有很多,我去給你倒,馬上回來。”
走動聲急促遠去。
葉玨扶著洗手台,耐心等待。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差不多十分鍾後,裴珩還是沒有回來,葉玨有點暈乎乎的起身,拉開洗手間的門,月光傾灑而入,他無意間抬頭,透過走廊牆壁上微弱的照明燈,看見了自己肩頸上密密麻麻的、深而小巧的痕跡。
如遭雷擊。
葉玨臉色霎時一變,他睜大了眼,眨也不眨的盯著鏡子裡的自己,許久,像從冰封的狀態中醒過來,他掀起衣服,在身上又看見了一模一樣的痕跡。
恍恍惚惚的,葉玨覺得自己像做了個奇怪的噩夢。
居然會妄想裴珩對自己做這種事。
鼻尖幽幽聞到了幾分熟悉的味道,血腥氣味中,夾雜著紀家兄弟身上長年累月伴隨的果木香。
因為他喜歡吃水果,於是投其所好,這些年來,紀家無時無刻不籠罩在一層嫋嫋果香中。
除了這層果木香,還有不甚清晰的一道淡淡的木質香,與之交雜,充滿火藥味。
……
摸索著走出房門。
葉玨忽然覺得眼前湧動著一層白霧。
和ktv那晚一模一樣的,繚繞不散的白霧。
湮沒了他的所有感知和理智,他懵懂的回憶起那晚的事,記憶回到那個無人的、空曠的包廂。
壓在身上的alpha輕輕撫摸著他的臉,溫柔的拍著他的後背,讓他不要哭、不要害怕。
一切都在遠去。
只有半夢半醒間,那雙深深注視著自己的眼睛,深情而溫柔,像一汪融化的池水,浸著春天的暖意。
他一直沒有深想過,那樣一雙眼睛,是紀翊和紀珩不會擁有的。
白霧漸濃。
他看不清路了,身體卻像有了自主選擇,平順的繞過障礙,抵達走廊口。
黑暗寂靜的客廳內,只有拳拳相撞的衝擊。
血腥味濃鬱擴散,又被alpha信息素刻意壓製在極小的一片天地,就連聲音都快被吞沒。
……
葉玨眨眨眼,聽見自己似乎說了一句什麽話。
靈魂似乎被抽取,天旋地轉,他死死扶著木質把手,黑暗中,有三道視線直直朝他望來,含義莫名,卻不約而同的,充滿擔憂。
葉玨低低的,輕不可聞的說:“那天晚上……還有你嗎?班長。”
是他的思維定式局限了想象力。
他怎麽也想不到。
那天晚上,竟然會有三個人。
紀珩、紀翊,以及隨後而來的裴珩。
事件的脈絡變得清晰,誰先來,誰後到一目了然。
他的視力一下變得清晰,穿過濃稠的白霧與黑暗,看見了客廳另一邊,臉上掛彩,唇邊帶著血跡的裴珩。
Alpha神色罕見的陰沉,衣服被打濕了大半,那應該是為他倒得熱水,此時卻盡數灑在了地上,無影無形。
就如裴珩這個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