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玨眼睫顫動的厲害,擰著眉頭,沒出聲,依舊細細的盯著遠處看。
醫生:“好吧好吧,你要是不願意聽我說這些,那我就先走了,我是小時工,薪酬按小時算的,這會兒已經損失我五十塊錢了,那我就……”
“你先等等,”葉玨揉揉眼睛,發現自己的眼睛沒有問題,他拽著醫生的胳膊,指著遠方一抹人影:“你看那是誰?”
醫院大廳裡人頭攢動,聲音嘈雜。
那道被葉玨緊緊盯著的人影穿著黑衣黑褲,頭戴棒球帽。
身形高大頎長,帽簷陰影下露出的半張臉怎麽看怎麽熟悉,英俊又蒼白,很像此時此刻應該在學校醫務室昏迷的——
葉玨還沒深想,思緒就被醫生驟然拔高的聲音打斷。
“哪呢哪呢,人在哪呢?”醫生大聲嚷嚷:“這麽多人你讓我看誰啊?”
他這麽一打岔,葉玨再看去時,那道人影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剛才看到一個長得很像紀翊的的人。”他說。
“紀翊?”醫生當場掏出手機:“什麽,紀翊跑出來了?這怎麽可能,你等我給醫務室值班的張老師打個電話問問。”
葉玨嘴角一抽:“等等,我不是……”
他話還沒說完,行動力很強的醫生就撥通了電話,還摁了免提,“喂,張老師啊,紀翊同學怎麽樣了啊?”
許是信號不好,電話那頭傳來“滋滋”的電流聲,幾秒後,張老師的聲音才變得清晰:“紀翊?我正在給他輸第二瓶水,他已經降燒了,現在還在睡,你有事嗎?”
“沒事沒事,我就問問。”
看吧,我就說沒事。
醫生遞給葉玨一個眼神,又跟張老師寒暄兩句,便掛斷電話。
“那應該是我看錯了。”葉玨神情有些糾結,卻還是在醫生的注視下緩慢的說。
醫生頓時出聲安慰:“不怪你,今天發生太多事了,你應該也累了,找個位置休息會吧。”
“那你呢?”葉玨問他。
“我去工作了,雖然是私活,但是做不好也沒有錢的。”
確定葉玨打消了疑惑後,醫生終於松口氣,快步離開的同時在心裡恨恨的罵自己不懂事的老板。
換身衣服真當換個馬甲了,要不是有他在,紀翊今天別想善了。
他走後,葉玨又在原地站了會兒,他的眼神從遲疑逐漸變為沉冷,闊別近半個月,他再一次呼喚起系統。
這一次過了許久,系統都沒有回應。
早在半個多月前,葉玨就發現系統沒了反應,這種現象以前也發生過,但系統給出的理由是它在升級,需要休眠。
可沒有任何一次,它需要休眠半個多月。
葉玨沉默著,眯了眯眼。
如果說之前他還不確定到底發生了什麽,那現在他敢肯定,裴珩和紀翊有事瞞著他。
那個人影他只需一眼就能認出來是誰。
倒是醫生會為紀翊打掩護,這是他沒想到的。
如果醫生和紀翊認識……
葉玨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冷笑。
很好。
枉他這麽擔心紀翊。
*
此時此刻的七樓住院處。
紀翊忽然感覺後背有點涼,他壓低棒球帽,一路暢通無阻的進了vip病房。
病房內開著燈,燈光明亮刺眼。
裴珩穿著豎條服,平靜的掀眼看來,他面色蒼白,唇色很淡,僅是一會兒沒見,眉眼間便浮現幾分鬱氣,即便如此,他身上依舊環繞著一股強勢沉穩的氣勢。
好像不論面對什麽樣的情況,都會如此冷靜。
兩人一坐一站,氣氛極為緊繃,好像下一秒就會斷裂。
窗簾緊緊拉上,阻隔了外界的狂風暴雨。
終於,病房內的死寂被紀翊一聲冷嗤打斷,他語含戾氣,似笑非笑的,盯著病床上一動不動的裴珩。
“信息素失衡綜合症?”
“裴珩,這就是你說的不乾預?”
真是一出絕妙的苦肉計。
從他回國前就開始算計,刻意坦白自己的小心思,逼的葉玨倉促之下不得不遠離他,再趁這段時間把他從國外叫回來,分散視線。
而他裴珩,就像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一樣,從始至終強忍病痛,為了不傷害葉玨而選擇回避,現在病情暴露,紀翊根本不用細想,都能明白葉玨該有多心軟、多愧疚。
一環扣一環。
原先紀翊還以為裴珩把他叫回來是為了親自打擊他,逼葉玨在他們兩個之間做出選擇,讓葉玨親口放棄他這個幻想出的“副體”。
哪怕他們已經漸趨融合,五感互通。
可裴珩這個心狠手辣的男人,根本就連自己都不放過。
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暴戾與憤怒,“你到底想幹什麽?用你的病困他一輩子?”
越與裴珩融合,紀翊越能感受到裴珩的心情。
就像此刻,壓抑、冷漠、克制。
即使如此,裴珩面上仍是一片淡淡,他垂著眼,骨節分明的手指壓著棉被,手背上插著針,透明液體滴滴墜落。
許久,他抬起眼,平靜的說:“你沒有資格說我。”
紀翊神色一僵。
……確實。
就在幾個小時前,他也是裝病一員。
他們是一個人,就連思考的方式也都一樣,該如何讓葉玨心軟、如何將這點心軟轉換為讓自己利益最大化的事實,每一步怎麽做,做完後怎麽收場,不用任何人教,他們天生就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