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隻想用生命在小狐狸心底烙下一道痕跡。
哪怕是漆黑的、陰鷙的。
哪怕是萬劫不複的。
一夜過去,黎少希哭得筋疲力盡。
最後昏迷前,他恍惚聽到了兼空的聲音,他對他說:“此生別過。”
此生別過……
此生別過!
累到連手指頭都動彈不得的黎少希,陡然清醒過來。
兼空命不久矣!
一切都說得通了,缺失的那一環也合上了。
為什麽人界會有這麽多魑魅魍魎?
為什麽兼空會不惜化作澗暝的樣子來銘山?
為什麽克己守禮的兼空會在昨晚不管不顧了?
因為……
他活不久了。
黎少希倒吸口氣,蹭地一下坐起來,沉重的身體讓他緊緊蹙起眉峰。
昨晚對他來說是甜蜜的煎熬,各種意義上的。
他自然是不會拒絕簡越的,尤其舍不得這樣充斥著悲傷和失落的兼空,根本舍不得推開他。
可是五行當中,唯有土克水。
淳土命是土中聖土,完完全全壓製了黎少希的銀水。
他感受到了兼空的靈脈虛弱,可即便如此也被淳土給死死壓製,完全動彈不得。
甚至整個過程中他都汲取不到兼空的靈力,反倒是猶如泄洪一般,自己的水脈稀裡嘩啦淌個沒完。
黎少希不得已,只能給自己開掛。
他喚出多寶閣,給自己塞了一堆補藥,理論上靈力有點像藍條,當然不全是,畢竟藍條空了不會虛脫,大概還有體力、氣力這些東西加成。
好在黎少希藥多,一股腦給自己灌下去,分不清是哪瓶管用,總之……
能搖搖晃晃站起來了!
他要去佛宗,得去找兼空。
他不能讓兼空死。
每一個簡越都必須好好的。
黎少希知道怎麽去佛宗,澗暝早就教過他怎麽開啟兩宗之間的傳送陣。
尤其在他不得不出去處理魑魅魍魎後,更是囑咐過黎少希,有什麽事可以去佛宗找兼空大師。
現在是真有事了。
有事的不是他,而是兼空!
黎少希管不了那麽多了,開了傳送陣,去了佛宗。
剛落地,黎少希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佛宗……
竟成了這幅樣子!
那些容納著天地之惡的雲霧變成了充斥著死寂的灰黑色,像漩渦般盤旋的灰霧中,似乎有著森嚴白骨,空氣中飄散的氣息是血腥和殺戮以及濃鬱的化不開的怨氣。
那扇高高聳立的佛門變成了一個深深的漩渦,像太空中的黑洞般,瘋狂吞噬著周遭的一切。
還有像巨人枯骨般坐落在佛山的寺廟,完全垮掉了,剩下的只是一地廢墟。
廢墟之上,站著個蕭條落寞的身影。
素白袈裟淪為漆黑,金色法印變成深紫,通體神聖的光澤散去,有的是滔天業火。
火生土,土多火晦。
火生土,火多土焦。
為什麽淳土命適合佛修?
因為世間的滔天業火,唯有淳土命可壓製。
可如今兼空力竭,淳土搖搖欲墜,面對這業火,已然被燒得所剩無幾。
黎少希抬頭望向兼空,急聲道:“大師,您……”
兼空看到他的一瞬,眼睫顫了顫,他低聲道:“抱歉。”
黎少希:“!”
原本兼空該消散了,他之所以還站在這裡,是因為昨夜得了小狐狸的靈力。
僅此而已。
不過須臾,他將散去。
永遠消失在天地間,消失在他面前。
兼空看著小狐狸,緩聲道:“業火劍,鑄不成了;你和澗暝,要……”
說不出讓他們好好的話。
也沒資格去說。
他是個徹頭徹尾的破壞者。
讓原本相愛的兩個人,有了抹不掉的烙痕。
兼空只能垂眸道:“抱歉。”
黎少希心急如焚。
看著眼前的兼空,他一邊心疼得厲害,一邊又急得如熱鍋螞蟻。
怎麽才能救下他?
怎麽才能讓兼空好好活著!
黎少希緊急關頭,靈機一動——得讓兼空有活下去的動機!
而這個動機,他還真能給他!
黎少希幾步走上去,握住他手道:“一直陪伴我的,是您嗎?”
兼空一怔。
黎少希這話其實經不起推敲,畢竟他可以憑借靈力分辨澗暝和兼空,但……這種時候了,哪怕是一根稻草,也能給溺水的人一絲絲希望。
尤其這溺水之人還會游泳。
黎少希一把抱住他,豁出去了:“我從小都在做一個夢,夢裡有一扇狹長的門,我被困在門中,只有您一直和我說話……”
這顯然出乎兼空意料了。
黎少希萬萬沒想到自己“編劇本”的才能又又發揮特長了,他顧不上邏輯通不通,道理在不在,隻想盡一切辦法哄住兼空:“我以為是澗先生,可其實……其實是您嗎?”
要死了。
他一定會被清醒後的簡越鄙視吧。
狐狸精也就罷了,還是個死騙子!
可怎麽辦?
他不能讓兼空死。
鄙視就鄙視吧,他反正也不是什麽討人喜歡的人。
黎少希心一橫,繼續扯:“昨晚……我找到了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