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烊沒再動彈, 他躺在地上,眼睛往旁邊瞥。
看見巷口走過的男人,被那幾個流氓攬著肩,偏偏不動聲色地躲開對方的接觸。
視線似乎掃過這邊。
時烊瑟縮一下, 指尖在地面摳動一下, 本能的不想讓對方看見自己這幅狼狽的模樣。
“嗐…付哥…看那做什麽…一個臭要飯的…”
“對啊…惡心的要命…”
嘲諷的聲音飄進來, 進行再一次的處刑。
時烊收回目光,盯著一邊爬過的蟑螂, 乾澀的唇抿一下。
“嗯。走吧。”
是男人冷冰冰的聲音, 帶著沙啞。
接著就是腳步聲, 連頭也沒回……
時烊的手慢慢收緊, 指尖幾乎掐進肉裡, 深吸幾口氣,支撐著地面爬起來,按在一片黏糊糊的泥巴裡, 站起來的身形晃了晃。
“嗯…”低低地哼一聲。
周圍似乎還回蕩著幾個人對他的各種羞辱, 時烊走出巷子裡, 七拐八拐的繞進一條胡同,裡面一棟破破爛爛的矮房。
他從口袋裡摸出一把鑰匙,戳進門鎖的時刻仔細地聽了會兒屋裡的動靜,才小心翼翼地進門,關門的聲音放得格外輕。
“…回來了?”
背後響起女人的聲音,帶著絲疲倦。
“媽…”時烊低低喊了一聲。
站得遠,一半的身子還隱匿在玄關。
女人探頭看了他一眼,轉著輪椅慢慢從窄小的客廳出來,看到時烊無法遮蓋的傷口。
愣了片刻,眼圈倏地一紅。
“…怎麽會這樣…”哽咽地開口,語調抖的不成樣子。
“他們怎麽能這麽對我的小時……”
“沒事的。”時烊牽動一下唇角,推著媽媽的輪椅,“還沒睡…這麽晚了…”
女人沒回,就是低低地抽泣,屋子裡彌漫著一股清流令人窒息的悲哀。
至於悲哀什麽,不得而知……
時烊洗漱完出來,他坐在女人對面,看著對方冷靜下來的臉,嘴角往上揚,甜甜的笑。
“沒事的…媽…”
女人好久才伸手摸一下時烊的臉。
“媽和你商量個事…”
下定決心一般,眼神格外的堅定。
時烊沒說話,他把女人腿上蓋著的毛毯拿起來,仔細地開始疊起來。
攤開在她腿上。
“什麽?”
“還記得你付叔叔嘛?”女人開口。
在時烊的記憶裡,付文華是個什麽樣的人?
似乎定格在對方拉著他的手,低頭看著他。
“以後過不下去了,來找付叔叔…”
他抬頭看見的確是對面少年狼一樣的目光,凶巴巴的,衝他冷哼。
“白日做夢…”
總得來說,對於那人的印象不僅僅結合了他個人的性格,連帶著他的家人也被歸類在男人的印象裡。
有些牽強的……
時烊低著頭,緊緊抿著唇,好半天也沒開口,手指糾纏在一塊。
他沒敢跟媽媽說今天自己挨揍被付坤看見的事。
空氣裡回蕩著苦澀的藥味。
腦袋頂上的頭髮濕漉漉的,垂在嬰兒肥還未完全褪去的臉上。
“我給你付叔叔打了電話…以後,他會照顧我們的。”
女人的聲音有些顫抖,明明之前自己毫不猶豫地拒絕對方的幫助的,她站在一個烈士妻子角度,堅強的想扛起家庭的重任,可偏偏不如意的。
周遭的打擊似乎來得太快,她在年紀輕輕的時候就喪失了雙腿,看著自己年幼的孩子四處討生活。
世事難料。
女人接連著歎了好幾口氣,摸著時烊的腦袋,眼睛濕潤一片。
不斷地重複:“我們小時不會再被欺負了……”
一聲聲,連夢裡都是……
第二天清晨,屋子裡就響起一陣的乒乒乓乓,搬動東西的聲音,還有男人的交談聲。
低沉地從門縫裡鑽進來。
時烊從床上爬起來,他揉著眼睛打開的門。
“媽…”
門外邊站著一個高個子的男人,環著手臂,恰好抬頭看過來。
四目相對,對方得視線下移。
似乎是對方太高了…幾乎快一米九了……
“他…是您兒子?”付坤開口,視線又輕飄飄的挪開,落在女人臉上,觀察片刻。
“顯而易見。抱歉。”
“沒事。”女人溫柔地笑笑。
屋子裡來回躥著收拾屋子的保潔阿姨,媽媽只需要點點頭或搖搖頭,東西自然會有人收拾的。
“父親喊我來接你們。你…收拾一下?”
付坤抬手,指尖在時烊身上劃下。
“啊?”時烊低頭,自己身上還穿著一件已經短好多的卡通睡衣,衣服上是一隻粉色吹風機一樣的豬,咧著嘴笑。
傻兮兮的。
“啊…不好意思!!”時烊飛快鑽進屋子裡,背靠著門,眼睛死死盯著窗台上隨風飄的窗簾。
他…沒認出來自己??
付坤靠在門框邊,他腦子依舊一下接著一下的刺痛,不知道自己上個世界到底經歷了什麽,他連最最基礎的記憶也消失不見,突然湧上來的疲倦感。
促使他不想再去應付什麽事…或者什麽人……
自己的感情似乎被無休止地操控者著,輸出又收回,有些精疲力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