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完全沒必要對他下手……”美人輕聲喃喃。
“我剛剛說了,我會和你走的……不會很久的……嗚……”
他看起來又要掉眼淚了。
男人濃密的眼睫下,深邃的瞳孔中看不清神色。
“你為什麽對野獸如此憐憫?”亞度尼斯眼瞼微合,他抓住馬鞍的手掌緩緩收緊,眸光晦澀。
“你愛上了……一頭野獸?”
原青抿唇不語。
亞度尼斯嘴唇微撇,聲音低沉,情緒難測,“需要我告訴你嗎?他在位時期殺了多少人,他是個暴政的統治者,他把他的國王父親玩弄在鼓掌之中,他把所有人——”
他看到原青猛地抬起的眼眸,啞了聲。
原青的淚珠清亮亮、圓滾滾地從眼眶中滑落,抿紅的唇瓣微微發顫,輕聲道:
“你見過他的過去嗎?”
亞度尼斯沉默地看著他。
“沒有人教他要怎麽做一個人,怎麽做一個王子,怎麽當一個沒有王位的統治者!”
亞度尼斯舌尖抵了抵口腔一側。
他突然試探地問道,“……難道你見過嗎?”
原青卻抬手擦了下眼尾,他眼睫微顫著垂落,用指尖抹乾,他無聲地喘息著,連哭泣都美麗到叫人心臟發緊。
好似被狠狠拿捏在誰的手中似的。
亞度尼斯陰鬱地移開視線,他突地地升起一股莫名的煩躁,不知道是對樓上那隻竟然受到了曖昧情感的野獸——
還是對他回憶中的上一世王子本人。
周遭舉著火把的人離他們很遠。
他們看到那個冷血殘酷的司長和他逃跑的情人在爭吵,便一步一步地挪開了。
“你看看,誰還不是個妻管嚴了……”有人小聲說。
“突然覺得司長也不是特別面目可憎了。”
............
“我們不需要對野獸擁有任何憐憫。”
“他五百年都沒能出來,這就能說明情況,他得不到任何的情感,這是他自己的問題。”亞度尼斯冷酷地說。
他跨上高大的馬匹,然後猛地把原青提摟到了身前側坐。
驅馬便直奔魔法邊緣。
而在他們身後,熊熊火焰的城堡中猛地跳下一隻野獸,目眥欲裂地向他們跑來,他撞開所有圍攏的人類,發出高昂而低沉的吼聲。
“他不是野獸……!”
原青在他懷中掙扎,男人卻攬著他的腰,將下巴抵在他的肩窩中。
“他怎麽不是?”亞度尼斯諷刺道,“我可沒見過一隻渾身是毛的人類。再怎麽不是,五百年過去,早就和野獸同化了。”
原青眼眶淺,淚水簌簌地落。
“你怎麽能這樣說他……”美人泣音輕軟,胸膛起伏地喘息,指尖無力地扒著貴族鋼鐵般的桎梏。
“他很乖的,你對他好,他就會對你好……”
馬匹突地長嘯一聲,亞度尼斯僵硬地把韁繩松開一些。
他瞳孔稍縮。
如果……當初也有人這樣對他說……
腦內流轉過無數血腥的片段。
幾百年前的宮廷,豪華的花園中被分解成殘肢燒掉的生母王后,睜開眼便是驚懼與嘲笑的目光,身上無數的鞭傷與刀疤,被流放的命運……
亞度尼斯聲音輕啞,“沒有人會對野獸好,哪怕他披著一身人皮,心裡依然住著野獸。”
“他又不是自己想當一隻野獸的。”原青忍無可忍的打了他的手背一巴掌。
然而高高在上的貴族這次卻沒有再反駁。
他沉默地摟緊了原青的腰,閉上眼睛,將鼻尖陷入了滑順的發絲中。
仿佛這樣便有片刻安寧。
原青看他把韁繩松開,嚇得立馬握了上去。
“你幹什——?”
“我覺得……遇見你真是太幸運了,親愛的。”亞度尼斯低聲笑道,“所以,‘我’是不可能放手的。”
他剛說完,兩人身後便追來了野獸。
而馬匹在剛剛的驚嚇中停下了腳步。
亞度尼斯抽出鞍韉上的佩劍,跳下了馬背和野獸對視。
面上帶笑,眸光卻是和野獸如出一轍的陰冷。
並沒有什麽廢話,相似的眼神便能叫野獸明白許多,隨即,兩人便在漆黑的夜下纏鬥起來,刀光劍影,吼聲嘯林。
原青身下的馬被他們突然的爭鬥嚇到,帶著原青一下子跑出去很遠。
原青隻得跳下馬,拎著裙子往回趕。
他剛才沒有穿鞋,這裡不似城堡外的雪地,而是鋪滿樹枝殘葉的地面。
遠處的影子還在打,但是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刀劍穿透了誰的心臟,利爪又劃爛了誰的喉嚨——直到腳掌隱隱發出疼痛,原青終於跑回了兩人躺倒的地面上。
漆黑的夜裡,月光並不明亮。
可原青還是看清了地面上閃著點點微光的一灘灘血液。
在混合著鐵鏽味與植物玫瑰味撲鼻而來的地面上,躺著的兩具黑影聲息全無。
原青在大腦眩暈間,隱隱察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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