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意的死是這段記憶中最後一個死的人。
而她的死也是對楚蔑的最大一次打擊。
因為宋知意是他認識的人中年紀最小的,不僅跟他認識了很久,更是全身心地信任著他,但終究還是因為他的判斷失誤死去了。
那時楚蔑離開荊川中學,回到現實時天已經快要黑下來了,而且由於當天是陰天,被窗簾半遮的窗戶只能透出一點灰冷的光。
他坐在了空無一人的客廳中,並沒有打開客廳中的燈,而是疲憊地靠在了沙發上。
他不再像副本裡那樣時刻緊繃身體,警惕來自四面八方的襲擊,而是癱開四肢,將自己所有的弱點暴露在這空曠冷寂的房間中。
沈淮雲就像是一個看不見的人,靜靜地注視著楚蔑,而那時的楚蔑也正在眼神空洞麻木地凝視著天花板。
“嗡嗡嗡——”
放在桌面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楚蔑眼珠緩緩地轉了一下,似乎是在遲疑要不要接,片刻後做出了決定,神情疲憊地閉上了雙眼。
“嗡嗡嗡——”
手機並沒有停止作響。
楚蔑的眉頭深深蹙起,睜開眼半歪著頭冷漠地看著桌上的手機片刻,然後從沙發上支起身體,拿起桌上的手機,看到屏幕上蜃鏡發來的一條消息:
【恭喜您從荊川中學存活下來(^_^)】
楚蔑看著屏幕上那個刺眼的微笑,拿著手機的手指骨節泛白,情緒突然爆發,猛地將手機摔到了牆上。
“滾吧!”他忍無可忍地低吼道。
“哐——”
手機砸到了牆上,彈落到了地上,依舊完好無損。
天徹底黑了下來。
在昏暗的房間裡,楚蔑瘦削的身子立在這片死寂的房間中,死死地盯著牆角那個唯一發著光的手機,卻再也不肯靠近半分。
…………
那是沈淮雲對於楚蔑印象最深的一幕。
他這幾日為了楚蔑的事輾轉反側,心裡堆積了太多太多的話想說。他想安慰楚蔑現在有他,不用再一個人苦苦支撐;也想告訴楚蔑他不怪楚蔑,甚是感謝楚蔑能將姐姐的消息帶回來……
可沈淮雲知道,嵌在楚蔑心裡最深的那根刺從來就不是楚蔑自己的痛,而是楚蔑曾經那些隊友的犧牲。
“咩咩,你是不是一直覺得自己當初提議對付蜃鏡是個錯誤的決定?”
“我不認為我的提議有錯。”楚蔑搖了搖頭,“我只是後悔連累了其他人。”
“所以如果重來的話——”沈淮雲頓了頓,再次道:“你會選擇自己一個人對付蜃鏡,對嗎?”
“……嗯。”
一個人根本對付不了蜃鏡,如果楚蔑真的打算一個人對付蜃鏡,那他根本活不了太久的。
“那個……”沈淮雲煩躁地抓了抓頭髮,短暫整理了一下自己要說的話,直奔主題:“我覺得你們並沒有白白犧牲,所以你也不必覺得懊惱或是難過。”
“我曾經跟經歷最久的老玩家交流過,他告訴我他從沒經歷過你們那時的副本模式,所以蜃鏡很可能被你們當初的舉措逼得不得以暫時關閉,還被迫改變了副本模式。”
楚蔑一愣:“暫時關閉?”
“對,我所得知的最早進入蜃鏡的時間,是在一年前。”沈淮雲解釋道:“蜃鏡很可能被迫關閉了兩年,兩年後重新打開。也許是因為蜃鏡力量被消減或是顧忌玩家再有其他舉動,蜃鏡不敢再把玩家放回現實裡。”
“讓玩家放回現實的後果,你應該很能明白。”沈淮雲咧嘴笑了笑,指了指自己道:“我就是借助我姐留在現實的手機進入了蜃鏡,蜃鏡算是被迫讓我這個‘圖謀不軌’的人進來了。”
楚蔑黯然道:“可我們當初還是沒能毀掉蜃鏡,我們想要保護的其他人也還是卷進了蜃鏡裡。”
“話也不能這麽說。”沈淮雲握著楚蔑的肩,讓他與自己對視:“畢竟在大家對於蜃鏡消極以待的時候,你們用性命為所有人鋪出了一條生路。”
“根據一系列的消息可以判斷,你們當初的舉動絕對給蜃鏡造成了威脅,甚至可能給蜃鏡造成了重創,否則蜃鏡不至於關閉兩年後才再度開啟。只是可惜你的記憶還沒完全恢復,否則我們就能更有把握毀掉蜃鏡了。”
楚蔑猛地抬起了頭:“你是不是做了什麽?”
“是呀。”沈淮雲笑得有些惡劣,帶了幾分肆無忌憚:“我把從無渡獲得的消息告訴了所有玩家,而且還和其他組織的領頭人協商一起對付蜃鏡的辦法。”
“他們會同意嗎?”
“的確有不同意的。”沈淮雲笑容突然變得和善到有點嚇人,“不過大家都是現代人,有什麽不同意的地方好好交流一下嘛。”
“就靠一張嘴說服?”
楚蔑不認為沈淮雲能那麽輕易地說服別人。畢竟他還是隊長時,隊伍裡也不是所有人都情願對付蜃鏡,而這些人楚蔑也只能不管他們了。
“當然不只一張嘴。”沈淮雲擺了擺手,“我只要說動他們的隊長就行了,是不是所有人齊心協力,那是他們隊長要操心的事。至於那些不肯參與反而還唆使別人不參加的人,我自然只能武力壓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