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高三年級的所有家長都收到了一個長度不足一分鍾的短視頻,視頻裡,新民中學的風雲人物,年年在開學典禮上演講的優秀學生任時宇被來路不明的社會人士揍倒在地上。這還不是最駭人驚聞的,真正嚇怕家長們的,是打人者口中的話:不還錢還來賭。
任時宇的身世對這個學校的人來說不是什麽秘密:父親是通緝犯,常年逃於海外。母親是爛賭之徒,欠了一屁股賭債,終於在任時宇高一那年被討債的人逼死。
有著這樣一對雙親,任時宇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無論有心還是無意都會被眾人無限放大反覆咀嚼,仿佛他的一切行為都是為了驗證,正是因為有著這樣的雙親,所以他必然會步上他們的後塵。
昨晚收到的小視頻無疑證實了家長們長期以來的疑慮,“絕不允許這種人出現在校園裡!”
“孩子們的象牙塔不能被他玷汙!”
“退學,退學,退學!”
迫於家長的壓力,學校最終還是決定讓任時宇暫時休學一段時間。
容岩夢遊般回到了家,昨晚,周騰龍以“好好談談”為由,將他約了出去,卻收走了他的手機,還不許他回家。容岩直覺有問題,周騰龍卻什麽都不肯說,直到今天早上,才告訴他,任時宇被退學了。
“不要得罪我。”周騰龍最後笑道。
容岩疲憊的躺在了躺椅上,不知不覺睡了過去。睡得正沉時,一片陰影不合時宜的投下,遮住了冬日難得的暖陽。容岩在夢裡揮了揮手,想趕走這陰魂不散的影子。
“少爺,有人找您。”秦瑟看到了他的動作,悄聲後退了一步,讓出陽光的位置。無聲的挪到躺椅一側,蹲下身輕輕推了推容岩的肩膀。
容岩慢慢睜開眼,剛睡醒的眼睛還迷離著,“誰……”聲音軟糯,隱約帶了一絲鼻音。
“少爺,您是不是著涼了。”秦瑟關切的問道,說著就要扶容岩起身。
容岩避開了他的雙手,他總是有意躲避這位“秦瑟”的接觸,雖然相處這段時日他早就發現這位兢兢業業的管家和他的前男友並無半分相似之處。
秦瑟愣了一瞬,手尷尬的伸著。容岩裝模作樣的伸了個懶腰,懶洋洋道,“你說有人找我?”
秦瑟站了起來,彎著腰回答,“是的,他說他姓周。”
第8章
周騰龍竟然是來邀請容岩去醫院的,說他要盡人道主義精神,去看望一下昨晚被慘遭追債的同學。
容岩才不相信他的鬼話,斷然拒絕了。周騰龍走後,容岩才看到昨晚的未接電話,都是薑楠打來的。容岩打了過去,接電話的卻是宛蓬飛,“什麽?你一整晚都在醫院?我這就過去!”
宛蓬飛將昨晚的事告訴了容岩,“沒想到我隻走開了那麽一會兒就發生了這種事。”宛蓬飛的語氣有些愧疚。
“這不該怪你。”薑楠卻激動道,“我糟心的身體當然負一部分責任,但罪魁禍首還是那個男的。怎麽會有人這麽不講道理!”
巧了,容岩還見過更不講道理的人。
那不就是周騰龍嗎?
三人又聊了一會兒,宛蓬飛說不要打擾薑楠休息,就想和容岩一起離開。
“對了,”容岩還是告訴了他,任時宇住院的事。
“阿宇怎麽了?”宛蓬飛很驚訝,任時宇從小到大幾乎從沒生過病。
“不知道,昨晚他好像也去了酒吧……”容岩語焉不詳道。
宛蓬飛找到任時宇的病房,任時宇看到他起初很高興,又迅速冷卻下來。
他已經有預感,自己這次肯定難逃一劫了。
宛蓬飛見他一直在發呆,想幫人倒一杯水,卻發現桌上的熱水壺空空如也。他來的匆忙,兩手空空,既沒帶水果也沒有鮮花,四下看了看,看到窗還關著,問任時宇需不需要開窗透透氣。
他是覺得有些悶的,尤其在剛剛呆了那麽多人的前提下,總感覺空氣中帶了一絲隱隱的渾濁。任時宇知道他的意思,配合著點點頭。宛蓬飛打開窗,問任時宇剛剛和校長一同出去的都是些什麽人。任時宇沒有回答。
“阿宇,怎麽了?”宛蓬飛等了一會兒,一直沒等到任時宇的回答。宛蓬飛懷疑起來,從小到大任時宇從來都沒有這般沉默過。
“是不是出事了,阿宇?”
任時宇搖了搖頭,“小飛,你會相信我嗎?”
“我當然相信你。”
“無論發生了什麽都會相信我嗎?”
“發生了什麽?”宛蓬飛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你說!你會相信我嗎?”任時宇卻沒有解釋,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問,“你會相信我嗎”。
“我一直都相信你,阿宇。我不相信任何人的任何話,我只相信事實,相信行動。”宛蓬飛靠在窗台上,背對著蔚藍的天空和明媚的陽光。
任時宇抬頭看著介於光明和陰影之間的宛蓬飛,宛蓬飛的語速依舊緩慢,不急不躁,音量仍然不高,沉穩平和,卻像一顆定心丸,安撫了任時宇恐懼不安的心臟。他當然怕退學,怕被誤解,怕眾人的指指點點,可他最怕宛蓬飛不相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