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曲冰雲憑借著一枚「百蛇丹」名揚大陸，他爬的有多高、被多少人捧著吹，後來就摔得有多慘，被多少人吐唾沫星子。

　　天地雲泥之差讓曲冰雲如墜噩夢，每天恍恍惚惚，耳邊全是謾罵和諷刺。

　　他雙眼充血，死死瞪著曲子辰，眼前浮現出的是一個又一個曲子辰誇張的笑容。

　　曲冰雲額頭青筋四起，胸膛劇烈起伏，像是即將爆炸的氣囊，呼吸極其不穩。

　　“子辰。”

　　江常寧淡淡喚了聲。

　　曲子辰疑惑側頭：“幹嘛?”

　　他瞪一瞪眼，示意江常寧自己還沒嘲諷夠呢，沒事兒別來打擾他。

　　“吳副會長來了，我們過去吧。”江常寧緩緩抬眸，讓曲子辰望向宅子外面。

　　秦錚主動上前一步，將曲子辰拉到曲冰雲視野之外，然後拉著人默不作聲地往大宅之外走。

　　“蛤?”曲子辰疑惑地往後探頭，最後一眼隻掃到了曲冰雲死死低下的頭和鼓得紋理清晰可見的顴骨。

　　——暴怒的野獸。

　　曲子辰一怔。

　　腦子裡只剩下這個概念，然後被秦錚遠遠拖走。

　　江常寧左右微微掃視一圈，示意木三他們往前走。

　　這個時候凌雲門的人已經進入了曲家大宅，沒有一個人發現曲冰雲脫離了隊伍，漠視他仿佛像漠視一抹灰塵般無情。

　　周側都是些零零散散的曲家人，他們被江常寧掃一眼後，下意識地低了頭然後匆匆離開，不敢再看眼前之事。

　　偌大的曲家大宅門前，人群刹那間做魚鳥獸散狀，恢復難得一見的冷清之態。

　　曲冰雲仿佛定在了原地，渾身上下是岩漿翻滾般的熱血，呼吸間都染上了灼熱的火氣。

　　江常寧望一眼他這明顯走火入魔成了魔怔的情況，淡淡地收回視線，慢聲道：“這就是你想要的凌雲門少門主的生活，舒服嗎?”

　　舒服嗎?

　　在成了無用棄子後。

　　在成了門派上下所有弟子齊齊諷刺的對象後。

　　在被江盛厭棄、被長老失望、被至親無視後的這些日子。

　　舒服嗎?

　　江常寧只是簡簡單單一句話就道出了這些年來他所在的處境。

　　只是對比曲冰雲的咎由自取，江常寧的那些日子還是被人陷害、是被曲冰雲一步一步精心計算後的結果。

　　曲冰雲幾乎咬破了唇，口中、喉中盡是厚重的鐵鏽血腥味。

　　江常寧緩緩收回視線，平靜地往前走去。

　　在江常寧即將與他擦肩而過時，曲冰雲才用啞到幾乎聽不到的嗓子說道：“看到我這樣，你是不是很高興?”

　　他猛地轉身，雙眼充血，原本溫潤的面孔猙獰到無可救藥：“我告訴你，就算是現在這樣我也比你強一百倍！你體內有青釋毒，你沒辦法修煉，你是廢物，而我還是煉丹天才，我還是修煉天才哈哈哈！！”

　　曲冰雲瘋了一般在大宅門口叫喊，聲音又嘶啞又尖銳，十分難聽。

　　江常寧充耳不聞，面容平靜，甚至帶著些許悲憫。

　　秦錚並沒有將曲子辰拽出多遠，曲子辰站在另一側，將這一幕盡收眼底。

　　他下意識擰起眉，然後撞上了江常寧那平靜澄澈的杏眸。

　　“他……”曲子辰複雜地開口，不敢置信道，“他真的瘋了嗎?”

　　秦錚沉聲道：“沒瘋，但離瘋也不遠了，估計就在曲家大比結束之後吧。”

　　木三等並不知情的幾人對視一眼，面面相覷。

　　曲家大比後，江常寧「白江」的標志赤蛇火必然會曝光，曲冰雲也會再一次輸給江常寧。

　　曲冰雲不是輸給了天才白江，而是輸給了被他算計數年、篤定是廢物的江常寧。

　　林青長歎一聲，慢慢道：“看那江門主的樣子，他估計會榨乾曲冰雲的最後一滴血才罷休吧。”

　　木三不知所以，但聞言重重點頭以示讚同：“連養了十八年的兒子都能拋棄，更何況這只有血緣關系的半路父子。”

　　曲子凡不滿地插一句嘴：“糾正一下，他沒養少主，是舟尊者養的！”

　　江常寧聳聳肩，不置可否。

　　聽著眾人說了一圈，秦錚掀起眼，看到了遠處風/塵仆仆而來的馬車後，淡淡總結一句：“可恨可悲，但並不可憐。吳艾乾來了，換個話題吧。”

　　吳艾乾來了。

　　帶著揚了一路的風沙和灰塵，還有……

　　三輛馬車。

　　等領頭一輛馬車行近後，江常寧等人才看到隱在後面的兩輛馬車。

　　曲子凡抬手揉揉眼睛，疑惑道：“這車隊是吳副會長的嗎?怎麽有三輛?”

　　吳艾乾頭號粉絲曲齊哼一聲：“這就是大佬出行的陣勢！前呼後擁缺一不可！”

　　眾人對視一眼，默契地無視掉曲齊的狂熱發言。

　　曲子辰眨眨眼，一個不妙的想法冒了出來：“那馬車裡的……別是其余熟人吧?”

　　白瀚摸摸下巴，然後抬手肘撞一下江常寧：“我猜是你那位師姐來了。”

　　秦錚：“！”

　　他忽地繃直脊背，劍眉緊緊懟向額間，帶著幾分慌張、幾分期待。

　　見他們一個個如臨大敵的模樣，江常寧失笑，然後乾脆踏步，往前飛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