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的第一次害怕了,曾經看過的照片,聽到受害者的經歷,都像是懸在他心頭的大刀,令人心驚肉跳。
他趕到醫院的時候,醫院裡面燈火通明,並沒有因為天氣原因,而減少了病患和傷痛。
他找到容嘉陸病房的時候,在門口看見了一群人。
其中最為眼熟是容父容母。
眾人都不認識他,但是偏偏眼神又那麽奇怪和探究,像是在打量一個新奇的物種。
隨著他的到來,之前的討論聲都停了下來,有一個頗為疑惑的女聲響起,“這人是誰啊?那個男人?”
哪個男人?
林七七心知肚明,並不在乎他們厭惡又抗拒的眼神,只是低聲道:“伯父伯母,我能去看看他嗎?”
肉眼可見的,容父容母憔悴了許多,容母更是因為這些天吃不好睡不好,雙眼凹陷,皮膚狀態極差,之前見著的都市麗人模樣變樣了。
她看見林七七的時候,那咬牙切齒的模樣是掩飾不了的。
現在事情鬧得人盡皆知了,不光容家人都知道了,許多關注容家的朋友、對手都知道了這件“家醜”。
容父沒有理會容母的反應,自己站出來,將他帶到了一間空的病房,他看著他,帶著越發悲痛的眼神。
“小陸是三天前回來的,和人逃出來的,他有一個同伴死了,事情鬧大了……”容父在外面穩重總裁的樣子終於是裝不下去了,他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音,“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恨我們。”
“然後再也沒有和我們說過任何一句話,甚至一個反應都不肯給我們。”他每每看著兒子躺在床上,閉著眼睛,一副不想說話、毫無生氣的模樣。
他就後悔得不行,不應該同意將他送去戒同所的,當時他也是想要試試,萬一真的可以掰回來呢?
他抱著萬分之一的可能,差點害得兒子,再也回不來了。
林七七心尖發疼,被人拿細小綿軟的針,一根根刺入。
“醫生說,他心裡可能出了問題,但是還好,他每天都有乖乖吃飯……”
容父的話讓林七七眼眶都紅了,他想起之前打電話時,他讓容嘉陸好好吃飯,保護好身體。不可以用身體健康來威脅任何人。
他都記得。
腦袋裡面都是容嘉陸的聲音和模樣,心臟猛的抽了一下,隨後在向大腦皮層發射出了心疼的信號。
“現在只要我們進去,他就會摔東西,就會往外跑,我們不敢進去了,你去看看吧,但是千萬別刺激他。”
容嘉陸拒絕任何人的交流,一句話也不肯說,容父沒有辦法了,當時看著滿身是傷、狼狽不堪的容嘉陸時,他便後悔了。
為什麽要阻止小年輕無知無畏的嘗試,也許他們會因為大人的阻攔,更加堅定了心中要在一起的信念。
也許當初如果同意了,他們就會像大多數情侶一樣,因為生活小矛盾,選擇分開,到時候再將容嘉陸帶回正道不遲。
但是現在說什麽都晚了,容嘉陸已經恨上他們了。
林七七轉身去了病房,病房外十幾雙眼睛看著他進去,等著他被裡面的暴躁的、神經不正常的男生轟出來。
一分鍾過去了,三分鍾過去了,十分鍾過去了。
沒有動靜。
那個暴躁到有時候無法控制自己的男生,還是沒有傷害他喜歡的人。
林七七走進來的一瞬間,閉眼躺在病床上的男人就睜開了眼睛,那凶狠防備的眼神在看見是林七七的一瞬間,頓住了。
他不知道用什麽表情面對林七七,手指捏緊被子,潔白的被套被捏出了一道褶皺。
容嘉陸震驚過後,身體便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那是因為害怕所以戰栗,他無法控住身體的變化,他看見林七七的一瞬間,產生了生理的害怕。
這是在看見林七七視頻或者照片時,那些人會對他拳打腳踢、會對他電擊棍棒的懲罰、會對他鞭打辱罵。
一遍一遍問他喜不喜歡林七七。
容嘉陸是一個倔性子,但他不是一個傻瓜,他知道服軟或者認輸會讓他好過一點。
但是在那個地方,陰暗無比、無人救援的地方,隨時感覺會被溺斃。
他怕,他待久了以後,一遍一遍不喜歡說出口之後,他怕自己會當真。
所以他一遍也不敢說。
“容嘉陸。”林七七看著病床上臉色蒼白,眼淚控住不在往下淌的容嘉陸,脆弱得似一張隨時可能被撕碎的白紙的容嘉陸。
他瘦了很多,單薄的病號服,纖細的手腕,毫無血色的唇。
他不敢前進半步,他心疼不已,站在門口,看著當初意氣風發的少年,又因為他,變得萬劫不複了。
他們就像是名為宿命蜘蛛網裡面苦苦掙扎的蝴蝶,最終還是躲不過被蠶食、被分割的命運。
早知道會這樣,當初林七七就不該去招惹容嘉陸,看著他獨自美麗,獨自勇敢,也許比現在要好吧。
林七七發現了他的異樣和不對勁。
“你來了啊……”容嘉陸被子裡面的手,指甲已經掐進了肉裡,借此想要緩解身體傳來的應激性創傷心理障礙。
看見林七七,他就想起之前所以的傷害,身體便會產生響應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