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門口的風鈴輕輕響動,唐樘輕輕走了進來,坐到對面。
“怎麽這麽早就結束了?”陸予行將放在桌上的書撤走,放到自己身側,“才四點,蔣冰就肯放你們走嗎?”
唐樘疑惑的目光在陸予行身側的沙發停留片刻,“今天提前結束啦,出了一些小問題。”他收回目光,又看向那杯早就涼了的美式咖啡,微微皺起眉。
陸予行隨口問:“出什麽事了?”
“步涵學姐身體不太舒服,”唐樘解釋說,“我們排練到一半她說肚子疼,先回去休息了。”他往窗外看了一眼,“她不在我也沒法練,所以就先出來了。”
陸予行記得步涵,她是這次Gwendolen的扮演者,Jack的未婚妻。
步涵長得很漂亮,台詞功底也很好。她的個子不算高,因此和陸予行演情侶總有些小鳥依人的感覺。陸予行的壓迫性太強,Gwendolen原本的高貴自傲便有些顯露不出來。
陸予行想象了一下步涵和唐樘搭戲的樣子,覺得他們倆當主演或許更加合適。
唐樘見他也不接話,於是繼續說:“蔣學姐打算把演出時間改到下周周末。阿行,你一定要來看哦。”
“下周?”陸予行略微抬眼,說:“我和蔣冰說過,永遠不再出現在話劇社。”
“她隻說不讓你來社團,又沒說不讓你來看演出。”唐樘撇嘴,可憐巴巴地看著他,“你不來看我嗎?”
陸予行彎了彎嘴角,心底的陰霾一掃而空。“當然來。”
烏雲遮天蔽日,窗外下起了大雨。
兩人都沒帶傘,於是在咖啡廳裡坐了一會兒,打算等雨停了再回去。
細小的雨珠砸在玻璃上,唐樘伸手在起霧的窗戶上摸了摸。他悄悄瞥了一眼坐在對面的陸予行,就見他捧著那本厚重的舊書,靠坐在深色沙發上,微微上挑的眼睛低垂著。
他正盯著陸予行那雙劍眉看,就被對方抓了個正著。
唐樘心虛,慌張地躲閃開他的目光,笑著問:“在看什麽書呀?”
圖書館的許多舊書封面都已經破損,因此統一用亞麻色布料進行包裝。書脊上硬著巨大的編號,書名卻用細尖的簽字筆寫得歪歪扭扭。如果不仔細看書脊上的書名,很難分辨書籍的名稱。這一點管理員們已經提過無數次意見,但校方始終沒有改進。
陸予行微微抬眼,眼神鋒利。
“隨便看看,打發時間的書而已。”他說著,試探性地將那張印著港大校園風景的書簽從書頁裡拿出來,隨手放到桌上。
窗外開過一輛轎車,車燈一晃而過,玻璃上的水痕如同寶石般反射出詭異的光,照在書簽上。
陸予行收回目光繼續看書,余光卻在留意唐樘的動作。
書簽就擺在他右手邊的位置。
唐樘百無聊賴地摩挲著大理石桌角,目光在那張書簽上停留了一會兒。
“這張書簽是哪裡買的?”
出乎意料,唐樘伸手將書簽拿起來,直截了當地問陸予行。他將書簽拿在手裡,頗為好奇地端詳了一陣。
“這是新聞系的學生自己印的。”陸予行觀察著他的表情,“這張是我的。你喜歡的話,可以拿去。”
“真的嗎!”
唐樘興奮得眼睛都亮了,他露出左臉頰上的酒窩,如獲至寶一般。
陸予行看著他,思量片刻,默默點了點頭。
雨一直下到天黑才漸漸轉小。昏暗的夜空上依舊烏雲密布,沒有要停雨的意思。
陸予行看了一眼時間,決定不再等下去。
唐樘看出他的心思,笑著說:“雨還沒停。阿行,今天可以收留我嗎?”
“你哥哥不來接你嗎?”陸予行抬手,做了個打電話的動作,“珠寶公司到這裡並不遠。”
心思被說破,唐樘有些羞赧地別過臉。“他很忙的,沒時間管我。”
陸予行彎了彎嘴角,好整以暇地看著唐樘的臉越來越紅。他也沒得寸進尺,只是稍微捉弄一下便收手。
“今晚別回去了,”他起身,帶著唐樘到了店門口,將外套脫下來。“不知道什麽時候雨才能停。”
夜間溫度低,陸予行在襯衣外套了一件薄外套。他把外套搭在唐樘腦袋上,又將手中的書遞給他。
“你答應了?”唐樘腦袋上搭著外套,將書抱在懷裡,有些沒反應過來。
“答應了。”陸予行攬著他的肩,邁步出了咖啡廳,“走吧,待會又該下大雨。”
咖啡店外,學校圖書館和教學樓都陷在一片迷蒙之中。蒼白的路燈亮著,光暈也是模糊的。雨勢並不大,但陸予行還是將唐樘裹得很嚴實,緊緊攬著他的肩膀,快步往小區的方向走。
唐樘和他的身高差接近十公分,因此被他攬著肩總有種靠在對方懷裡的感覺。陸予行一雙長腿大步流星,在積水的路上盡量避開水窪。唐樘被包裹在他的味道中,外套上濃重的苦澀香味充斥著感官,混合著雨水的清冽,讓人心跳加速。他緊緊抱著懷裡的書,將其護住。
然而這些只有唐樘才注意得到。
雨天總是能喚起一些不好的回憶,陸予行迎著雨,臉頰和發梢全被沾濕了。他微微皺著眉,極力在昏暗的雨夜裡辨認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