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學妹被蔣冰的氣勢完全壓迫住,只能略帶哭腔地控訴。
陸予行依稀記得這個女生是某個服化道負責人,正在腦海裡回想她的名字時,卻感覺身邊的唐樘往後躲了躲。
“在聊什麽呢。”
他沒注意到唐樘有什麽不對,反而迎上去,主動和蔣冰說話。“最近身體不太舒服,都不知道大家進行到哪一步了。”
蔣冰看見他眼睛頓時一亮,頓時露出驚喜的笑容。“你終於來了!”她上前拉住陸予行的胳膊,又在看到唐樘的時候尷尬地放開,衝他吐了吐舌頭,“哎呀,我太高興了。”
“學姐好。”唐樘微笑著跟她打招呼,“我給你把人叫來了哦。”
陸予行將蔣冰的小動作收在眼底,再看一旁的學妹,卻見小姑娘的眼睛直勾勾盯著唐樘。
或許她自己覺得隱藏得很好,但在陸予行看來,她眼睛裡都冒出了粉色泡泡。
陸予行盯著她看了一秒,而後禮貌而冷淡地開口道:
“辛苦了。”
他點頭示意,然後抬手攬著唐樘的肩膀,將他帶進了活動室。
既然是情侶,他不想被人看出異常。
他的手掌很寬,足夠將唐樘單薄的肩頭握在手心裡。陸予行感覺到他的身子一抖,而後慢慢放松下來。
“阿行!”
陸予行一進活動室,那些累得半死不活的好友們便一擁而上,將他連同著一旁的唐樘團團抱住。
他看著久違的年輕面龐,沒有拒絕這個擁抱。
唐樘被擠得喘不過氣,和大家笑作一團。
“你終於來了!”等到大家鬧完了,其中一個長相出眾的男生拍了陸予行一把,“沒你在這兒,我去哪裡找人對詞?”
此人是另一主角的人選。陸予行臉上笑著,解釋說身體抱恙,半晌也沒能想起對方的名字。
“抱歉,今天不能跟你對詞。”他將好友的手從自己肩膀上挪開,平靜地說:“我打算退出話劇社。”
作者有話說:
標題來自王爾德的諷刺劇《不可兒戲》
第7章 不可兒戲(二)
活動室外,十幾個學生手裡捏著台詞本,噤若寒蟬地在門外站著。蔣冰的聲音帶著怒氣,伴隨著砸東西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
服化道學妹也沒走。她伸長脖子從窗戶縫往裡望,已經完全忘記自己的暗戀對象就在身邊站著。
“陸予行!你是不是腦子壞掉了!你是話劇社頂梁柱,說退就退?”蔣冰大吼一聲,門外眾人便渾身一抖。
陸予行的聲音很平靜,隔著門聽不清楚。不知道他說了什麽,蔣冰怒意更甚了。
“理想?殺進演藝圈?還想得金獎?你當初入社時的野心都哪兒去了?”
“你退吧!退了就別回來!別讓我再在這裡看見你!”
只聽裡面一陣乒乒乓乓響過,活動室的門被猛地推開了。站在最前面的唐樘嚇了一跳,趕忙向後退了兩步。
蔣冰緊咬牙關喘粗氣,身後是面無表情的陸予行。陸予行比她高出一個頭,雖然沉默不語,但不輸氣勢。
“蔣冰姐……”唐樘猶豫著開口。
“別勸他!”蔣冰止住唐樘的話,回頭瞪了陸予行一眼,“誰也別勸他!讓他走!”
陸予行從她身後走出來,掃視眾人,而後深深鞠了個躬。
“承蒙大家照顧。”他長身而立,眼神決絕,“我從今天起退出話劇社,至於這次JACK的扮演者,會重新進行選角。”
眾人嘩然。
“阿行,你不再考慮一下?”另一主角的扮演者站出來,“你可給社團做了不少貢獻,這學期的社團骨乾肯定是要給你的。”
“無所謂。”陸予行沒什麽表情,“話劇社的資源應該留給其他感興趣的人,我已經對表演沒有興趣,以後也不會再參加了。”
聞言,唐樘抬起頭,和他四目相對。
“走了。”
他沒理會唐樘,兀自將包背上,下樓。
陸予行出了綜合樓,一路沿著林蔭道走到操場。
秋風席卷而來,回憶紛至。
“新聞系的?”
大一招新會,陸予行和社長面對面,填寫入社申請書。蔣冰當時正巧排隊站在他後面,聞言立刻反駁道:“新聞系怎麽了?新聞系就不能喜歡話劇嗎?”
社長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按照流程問:“那麽,你想在我們話劇社得到什麽呢?”
年輕氣盛的青年人冷著一張臉,眼神裡卻是未曾被磨鈍的桀驁。
“我想在貴社好好發展,將來順利進入演藝圈,和科班出身的演員一起追逐金獎。”
不知天高地厚的豪言被他一一兌現,卻又在時光的折磨下被粉碎。
招新大會聒噪的人聲在一瞬間靜止,隻留下一長串刺耳的嗡鳴。
陸予行忍著頭痛,在操場外的長椅上坐下,扶著額頭大口大口地喘氣。
前一世的病症確實隨著他的意識遺留到了現在。因此即使他的身體很好,也不會產生太嚴重的生理反應,但心裡鬱積的痛苦卻因此更加無數抒發。仿佛一頭被綁住手腳的猛獸,一口獠牙只能夠嵌進自己的肉裡,用以緩解捆綁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