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邊,唐嘉朗見到來人,忍不出破口大罵:“你們兩個不知廉恥的,還敢出現在這裡?”
他怒不可遏,看著唐樘身後的陸予行,說著,便要將手邊盛著熱水的玻璃杯砸出去。
唐宏達見狀不妙,趕緊攔住唐嘉朗。
“滾!”唐嘉朗吼了一聲。
陸予行將唐樘攬到自己跟前,和他保持一定距離。
上次兩人去唐家的時候坦白了一切,唐嘉朗氣得把兩人一同趕了出去,末了還扔出一塊不知道哪來的古石,結結實實砸在陸予行背上。
“您可以不承認唐樘和您的關系,”陸予行冷冷看著他,“但唐興國是唐樘的爺爺。”
鄭蓉雖也氣自己兒子,但終究還是不忍心。她走上去挽唐嘉朗的胳膊,輕聲勸慰:“嘉朗,這次別和他計較…”
“你別慣著他!”唐嘉朗氣急敗壞地瞪著陸予行,手臂一甩,鄭蓉一個趔趄跌撞在一旁的落地鍾擺上,發出一聲悶哼。
“你!”
唐樘的心情本就差到了極點,看到鄭蓉受傷頓時火了,紅著眼就要衝上去打自己親爸。陸予行抱著他的腰,還沒來得及說什麽,便聽樓上傳來一聲洪鍾般的怒吼。
“鬧夠沒有?!”
唐銳澤猛地拍了一下欄杆,雙手緊緊攥成拳頭,眼裡帶著極度的悲傷和憤怒。他滿頭的黑發被撓得亂糟糟,眼睛下邊掛著黑眼圈,下巴上也冒出胡茬,落魄狼狽。
樓下瞬間靜了。
唐宏達將鄭蓉扶起來,唐樘被陸予行抱著腰拉回來,扭過臉擦眼淚。
“唐樘……”唐銳澤咬著牙,強壓著顫抖的聲音,“你和陸予行上來。”
陸予行扶著唐樘,經過唐嘉朗面前,靜靜上了二樓。
唐樘有些眩暈,他勉強扶著欄杆站穩,對陸予行擺擺手。唐銳澤看了兩人一眼,領著他們進了唐興國的房間。
“爺爺想見你。”唐銳澤在門口轉過身,對唐樘說,“陸予行在外面等,你和我一起進去。”
“他怎麽樣了?”
唐樘用懇切的眼神望著唐銳澤,希望從他的回答裡聽到一絲生機。
“唐樘……”
唐銳澤的眉頭抽搐般動了動,而後通紅的眼睛裡濕潤了一片。他艱難地張了張嘴,“你都知道了不是嗎,這個問題,應該是哥問你。”
唐樘和他對視了片刻,終於忍不住大哭起來。
他哭得傷心,陸予行心中也覺得難受,卻也說不出什麽安慰的話來。唐樘從小就是唐興國帶大的,他們爺孫之間的感情自然比跟父母還要好。
“誰在外面哭呀…唐樘,進來。”
蒼老沙啞的聲音傳來,張姨將房間的門打開,顯現出房裡的情形。
和陸予行所想不同,唐興國並沒有躺在床上,而是躺在窗邊的涼椅上。他背對著房門,陽光從窗外傾瀉而下,灑在他那張枯瘦的面容上。
他臉上帶著笑容,身上穿著整潔的絲絨家居服,像是陷入了某種美好的回憶裡。
唐興國的身上蓋了一條毛毯,他摩挲著手裡的照片,靜靜看著院子裡的大樹。
“小張,”他說話氣喘得厲害,斷斷續續的,“你先出去,在外面陪著陸予行。”他艱難地轉過頭,伸出一隻枯瘦無力的手,對門外的兩兄弟招了招。
“小澤…糖糖,進來。”
唐樘止了哭,陸予行拍拍他的背,讓唐銳澤帶著他進去。
張姨出來,關上了門。
“他是很好的人。”張姨落寞地站在陸予行身邊,“我知道,他一直對愛人的死有愧疚,所以到了這個時候,倒覺得是一種解脫……”
陸予行沉默著,看著關閉的房門。
房間裡,唐樘快步走到涼椅邊,握著唐興國的手,躬身跪了下來。
“對不起,對不起,爺爺,我不知道您病了。”
他伏在唐興國的膝蓋上,像個小孩一樣留戀地攥著爺爺的手。
唐興國笑著將阮珍的照片放在懷裡,騰出一隻手,摸了摸唐樘的頭髮。
“那麽小的小孩…”他喃喃道,“什麽時候長得這麽大了……”
唐銳澤垂手站在一旁,喉嚨裡發出哽咽。
“小澤。”唐興國又抬頭看著唐銳澤,發黑的面容上帶著笑,“你也過來。”
他伸手將唐銳澤牽過來,唐銳澤也在唐樘身側蹲下,任由唐興國在自己臉上頭上撫摸。他低著頭強忍著,淚水落在皺巴巴的西裝褲上。
“你們倆都是我帶大的。”唐興國艱難地說著,“小澤…你脾氣忍著點,偶爾也多,多笑一笑。以後別再一個人,一個人太…孤單了。”
他又轉向唐樘,“糖糖…你以前太任性,爺爺好擔心你。”
“知道爺爺為什麽懷疑你…動了那東西,嗎?”他靜靜說著,“你從歐洲回來,整個人都…變了。一點都不任性了,那麽乖,…”
唐樘聽他說著,眼淚又奪眶而出。
“哭什麽。”唐興國用拇指擦去唐樘眼角的淚,喉嚨裡發出蒼白的悶笑,“你又不是不知道,爺爺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