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鍾導就來了。”謝輝帶了個墨鏡,一手搭在方向盤上。他之前就和陸予行有過接觸,兩天下來已經混熟了。“明天所有主演都能到齊,做完劇本圍讀,後天開機。”
他哼著收音機裡的歌,朝後排的陸予行說,“你的老婆就不參加開機宴了,她的戲份都得在港城拍。”
陸予行一愣,“什麽老婆?”
“哦,對不起。”謝輝嘿嘿樂了,“是‘顧銘’的老婆。找的是一個港城三線女明星,你應該沒聽說過,但演技還不錯。到時候對戲就知道啦。”
謝輝原本是想賣個關子,卻沒想到陸予行並不好奇。
他換了個話題,“話說,你知道‘林樂’是誰演不?”
陸予行看著他的後腦杓,琢磨他的語氣。
“你不知道?”陸予行問。
謝輝令人意外地搖了搖頭。“不知道啊,老鍾選的。他直接跟投資的老板們談,老板也沒啥反對意見。算了,瞞著我就瞞著我唄。”
陸予行皺起眉,“你倒是心大。”
他暗自思索,覺得鍾明的做法也有自己的邏輯。秦然只是苗心的一個小演員,拿著不高的工資,演著不溫不火的偶像劇。謝輝比鍾明更考慮利益,若讓他知道鍾明選了個不知名小演員,兩人肯定又得好一番爭論。
畢竟,這次沒有唐家在秦然背後幫忙。
想到這裡,陸予行心下莫名有些煩躁。他將車窗搖下去大半,讓冷風灌進來。
他想起曾經種種,早就在港城大火秦然進組拍戲,哪一個製片人不是對他客客氣氣,笑臉相迎。現在想起來,居然都是唐樘的安排。
唐樘好似一直沒在他身邊,卻又始終寸步不離。
到了綠洲,遠遠就見放羊人趕著羊群上公路,一群毛茸茸的小家夥慢悠悠從車頭前踱步過去,嘴裡發出“咩咩”的叫聲。
謝輝把手臂搭在窗沿,衝那個放羊的青年人打招呼。
“今天想去哪裡看看?”他回過身問陸予行,“去旅館房間看看?顧銘住的那個。”
陸予行點點頭,下了車,跟他去了。
拍攝的旅館是租的。一個星期前,手握充足預算的謝輝大手一揮,把整個旅館的包了下來。
旅館和大綠洲被一個小山坡隔開,再往前就是沙漠。它就像茫茫沙海裡的一點綠色,除了房屋前後有些茂盛的綠植和一面小湖外,什麽也沒有。
那是個簡約的三層小旅館。大門敞開,擺滿植物的前台後面就是樓梯和走廊。“回”字形的走廊兩側都是房間。采光不好,一樓的房間顯得有些昏暗。
陸予行跟在謝輝後面,徑直走向昏暗的走廊,上樓,走到二樓最裡面的一間。
大概是去別的地方忙了,旅館裡只有寥寥幾個布景的工作人員。
“進去看看,別動那些東西就行。”謝輝說著,推開房門。
與陸予行記憶中一樣,那是個普通的單人間。
一張床,一個衣櫃,靠牆的床頭櫃上放著一盞黃綠色台燈。房間牆壁的牆紙都是新貼的,繁複的灰綠色花紋爬滿牆壁,顯得迷幻又壓抑。衣櫃和床頭櫃都是木質的,上面有些斑駁的劃痕。
“很有感覺吧。”謝輝從兜裡掏出煙盒,自己點了,又遞給陸予行。他對這裡的布景頗為滿意,“一個被老婆拋棄的可憐男人,在這個鬼地方旅行。住得差,被旅行團坑了錢,晚上一個人孤獨寂寞冷,隔壁來旅遊的情侶還卿卿我我。哎……”
陸予行右手拇指和食指捏著煙,一下下在桌上敲著。
“倒也不能這麽說。”陸予行揚了揚下巴,示意謝輝看窗外。“從這裡看出去,晚上能看到沙漠裡的星星。”
謝輝一愣,把那常年沒換洗過的窗簾拉開些許。窗外黃沙漫漫,是綿連的沙丘。
“你怎麽知道?”他抽了口煙。
陸予行意識到失言,擺擺手,不說話了。
兩人在周圍轉了一圈,又翻過山坡去了綠洲。現在是旅遊淡季,幾乎都是當地人。謝輝招來幾個休息的同事,一起吃了頓飯。
到了快天黑的時候,謝輝開車載陸予行回去。
行到出去半裡路,車子卻熄火了。
陸予行下了車,站在一旁,默默抽了根煙。謝輝掀開車前蓋檢查,忙了半晌,頗為苦澀地說:“大概是油路堵了,這車是租的,估計平時加了不少劣質油。”
“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謝輝四下看了看,茫茫公路兩邊全是平曠原野,連個人影都見不到。
陸予行歎了口氣,從兜裡掏出手機,給於風打電話。
幾公裡外。
城區往影視城所在縣開的公路上,一輛貼著防窺膜的黑色轎車飛馳而過。
鍾明和唐樘一左一右,在車座後排沉默不語。小李坐在副駕駛,早就睡得天昏地暗。
從下飛機開始,唐樘便變得有些沉默寡言。鍾明在三天前安排助理帶著陸予行住進影視城,此刻是生怕在唐樘面前露餡。
嚴文郡跟他說過,千萬不能讓兩位主演提前知道對方的是誰。他神情嚴肅,不像是開玩笑。
雖然鍾明知道,合同已簽,人準跑不了。可一想起待會兩位見面,若是直接當面打起來,他該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