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便將另一個世界裡人人踐踏、厭惡的自己拋棄,徹底掩蓋。
系上浴袍帶子,房間音響傳來輕靈的小提琴協奏曲,打開書桌前的小台燈,昏黃的燈光灑出一方小小的天地,他為自己倒一杯紅酒。
來自五大酒莊的柏圖斯酒莊,2000年份的紅酒沒有82年拉菲那麽有名,卻有它獨特的韻味。
醒過之後的酒,淺嘗一口,只需在嘴裡停留幾秒,整個口腔就能奏起一場氣與味的交響曲。
嫋嫋煙熏香,醇甜濃鬱的櫻桃與黑莓合奏,帶著甘草的尾韻,鼻間嗅到的是潮濕的原始森林裡寶貴的松露芳香。
他愛死紅酒了。
尤其是名貴的紅酒,沒錢買他們可得怎麽活。
他一口將杯子裡的酒悶了,那動作和喝白開水沒什麽區別。
玻璃缸裡的烏龜從岩石縫隙中探頭,慢騰騰地挪動身子,盯著它的主人。
鋪開一張雪亮的白紙,筆帽摘下,蘇息辭朝中央筆直利落地劃一條線。
左邊,寫上自己的缺點。
右邊,寫上自己吸引人的優點。
筆在手指尖習慣性地轉了個筆花,他認真地斟酌著,半晌,在左半邊,寫下一個缺點。
接著,又寫了一個。
二十分鍾後,他拿起那張紙,眉頭微皺,臉上帶了些苦惱和為難。
左邊缺點那塊,一條條工整地寫了幾十個,幾乎塞不下。
而右邊,還是那麽白亮,一個黑點都沒有。
蘇息辭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有些委屈。
“哈哈,垃圾,你也配!”
“哈哈哈……”
他拿出抽屜裡的小刀,一刀一刀平靜地往那些缺點上劃。
就連那些廉價的施舍,他也沒辦法給予同等的付出。
自己怎麽這麽差勁!
嘴角上揚,不斷告訴自己,沒關系,這是早就已經知道了的結果,不是嗎?
早在找吳鳴軒幫忙理清自己內心情感之前,在南宮燃一遍遍問責自己之前,在更早更早的另外一個世界。
滿是缺點,沒有一個人,認可他,接受他,喜歡他。
他從來都不需要別人的認可和喜歡。
從來不需要這種廉價的東西。
從來不需要!
一滴淚,從眼眶滾落,順著雪白的皮膚滑下,留下一道幾不可見的水痕,淌過豔紅分明的唇角,最終凝化成珠,墜在七零八碎的紙上。
還未乾透的黑色水筆慢慢暈染出它們合該所在的邊界,「懦弱」與「瘋狂」互相滲透。
琥珀色的眼神逐漸變得堅定。
只有金錢,才能永遠屬於自己。
其他的,他不需要。
——
南宮燃正在和一堆麻繩木板做鬥爭,淺藍色襯衫袖子卷起半截,小麥色手臂肌肉蓬勃而流暢,寬大的手掌有力地抓著木板一頭,鷹眼微眯,似乎在找合適的位置下手,高聳筆直的鼻根連帶著皺起一些。
一個傭人領著曹淼和麥克斯過來,他把手頭的東西放下,問:“查出結果了?”
等周圍只剩下他們三個,曹淼上前小聲道:“沒有,只知道一個范圍。”
昨晚技術部那裡連夜打電話過來,說那個網絡號碼出現信號了。
竟然沒有處理掉,這實在是讓人驚喜的發現。
但由於通話時間太短,他們只能確定到一個大致范圍,具體的方位地點還不清楚。
曹淼把平板電腦遞給他,南宮燃觀察了一眼,眉峰隆起。
“羅菲莊園也在其中?”
除開莊園,剩余區域其實不多了。
“你派人去周圍調查一遍,至於莊園……”南宮燃下意識望向不遠處花房,“我來。”
曹淼把平板收回去,答應了下來。
“之前讓你們去比對蘇息辭兩份履歷報告,有結果嗎?”
“我們調查的結果,有95%以上和薛總的結果一樣,一些細枝末節的東西,比如孫善相機裡的幾張模糊的照片,薛總那裡沒這個發現。但其余內容有這麽高的重合度,從專業角度說,兩份報告的詳實程度已經算得上是百分之百了。”
除非你在一個人出生起就舉著攝像機拍他,否則那些微末的東西,他們再怎麽找也不可能有線索。
“蘇管家確確實實是沒有問題的。”曹淼從他的專業角度下結論道,“而且他祖輩都在這裡做事,對南宮家的忠誠度絕對很高。”
南宮燃的理智告訴他這沒錯,但細究之下,他的直覺不斷提醒他,這個人不像表面那樣。
看似溫柔大方,進退有度,實則膽小的很,有不為人知的過往。
“你覺得……是經歷了什麽,才會導致一個人十分畏懼其他人的靠近?”南宮燃道,這也是一個巨大的疑點,“比如,就拿你對蘇息辭的身世報告來說。”
“蘇管家害怕別人接近?還真看不出來。”兩人訝然地看著他。
“沒有,”南宮燃沉下臉,斷然否決掉,“你覺得他像那種人嗎?只是打個比方而已,是我一個親戚,他有這方面的苦惱。”
曹淼哭笑不得,“每個人情況不一樣啊,蘇管家從小到大沒什麽波折,可能也就童年時期母親去世,前段時間父親去世算打擊吧,但不可能每個人父母親都去世,這怎麽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