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小姐, 有什麽事嗎?”
田橙臉頰凹陷, 渾身靈氣完全在她身上找不到, 愣愣地看著他, 問:“聽說那晚,你和南宮燃也有在碼頭。”
蘇息辭兩腿並攏,雙手疊放在大腿上,端坐在她對面,“是的,小姐。當時我們不小心撞見了碼頭上那些人進行軍火交易,還被他們追殺。”
這是他和南宮燃一致對外的說法,否則他也解釋不了自己一個莊園管家,怎麽會知道他們交易的時間地點。
“你們撞見的人,是誰?”田橙眼裡頓時放出精光,“瑟哥哥當時也有在現場,你別想著騙我。”
蘇息辭本來想說實情,聽到她的這個稱呼,眉頭頓時一皺。
“司徒瑟怎麽跟你說的?”
田橙頓了一下,有些警惕地看著他,“他說什麽不重要,關鍵是,當時到底是什麽情況?”
“司徒少爺的手下,也可能是某個心腹,耳後有一塊燙傷的疤,那晚帶一個外國人到碼頭倉庫驗貨。”
“瑟哥哥的手下?”田橙沉思了一下,驚訝地抬頭,似乎想到了是誰。
蘇息辭躊躇一會兒,還是道:“你小心司徒瑟,他不是個好人。”
“你們誤會了。”她站了起來,悲傷道,“碼頭是爸爸的,倉庫是爸爸名下的,槍支的交易文件裡也有爸爸的簽名。”
“那晚我們沒有見到一個田家人。”
“天色昏暗,你們兩個人能保證看到了所有人?”田橙不信,“瑟哥哥是想阻止爸爸繼續犯錯,這才提前帶人去碼頭,只是沒想到撞見了你們,讓你們誤會了。如果瑟哥哥是主謀,他必定對撞見現場的你們兩個趕盡殺絕,幾十個人暗殺你們兩個綽綽有余。可你們現在還安然無恙地在這裡,已經足夠說明他們壓根沒打算下死手。”
蘇息辭歎為觀止,那位穿得花裡胡哨的大少爺顛倒黑白的本事也相當不賴。
“田小姐,你這樣懷疑你自己的親爸爸,不合適吧。”
他都怕現在天上落下一道雷,劈在這間屋子上。
“事實擺在眼前,讓人不得不信。我當初也很驚訝,但隻怪我對家裡的生意完全不知情。”田橙似乎以此為恥,不想多言,踉蹌著站起來,“蘇管家,我聽說南宮燃要作為證人指證瑟哥哥,你幫我跟他說說,他見到的都是假的,別出庭好麽?我失去了爸爸,不能再失去了自己的丈夫。”
明白了,這才是今天談話的主要目的。
蘇息辭把眼鏡推到眼前,單薄的眼皮微抬,譏誚道:“這話我轉達不了,要替他求情,你親自跟少爺講,看他會是什麽反應。”
“蘇管家,你會出庭嗎?”田橙死死盯著他。
“不會,”蘇息辭道,“我身上也有案子。”
恐怕田橙是還沒去醫院見過司徒瑟那些手下,恐怕也不會說出幾十個人對上他們倆是司徒瑟仁慈的結果。
——
兩人的談話不歡而散,蘇息辭從休息室出來,田父的骨灰剛好出來,一群送行的人稀稀拉拉上車隨之往墓地走。
南宮燃似乎在等他的傘,站在簷下正和兩個人攀談,等他走近了,才發現其中一個人是成風,另外一個不認識,但職務明顯更高。
“那就先這樣了。”南宮燃與他們招手分別,蘇息辭忙撐開傘,幫他擋雨。
走回車上,他道:“調查組的人恐怕在這裡不受待見。”
“那有什麽辦法,案子還是要查,田伯父平日裡的關系網在今天一目了然,他們不可能放過這個機會。”南宮燃虛虛摟住他的腰道,“再說了,又不是調查組的人害了田伯父,要怪的話,應該怪當時開車的司機才對。”
蘇息辭把剛才田橙說給他的話講給南宮燃聽,南宮燃果然發起火來,同時又無奈道:“這田家,恐怕已經是司徒瑟的了。”
他之前還想著司徒家會因此而倒下,防著田家獨吞司徒,現在司徒反倒把田家吞了,他們連分一杯羹的機會都沒有。
“司徒瑟這人,太過絕情狠辣,你以後不要跟他接觸,什麽時候被他冷不丁來一刀都不知道。”南宮燃勸道。
“這話你從一開始就叮囑到現在。”蘇息辭哭笑不得,他是有多擔心自己吃虧。
蘇息辭想了想,自己完全沒有吃虧的地方,反倒是司徒瑟,恐怕現在恨他恨得牙根癢癢,但是又能如何,既動不了他,又奈何不了南宮燃。
司徒瑟作為田家的女婿,田橙幫他撐著傘,站在最前面,一臉沉痛地聽著牧師念禱語。
似乎感覺到身後的目光,他抱著骨灰盒,扭頭迎上蘇息辭的視線,眼皮微掀,廓形姣好的桃花眼陰狠地瞪了他一眼。
蘇息辭站直身子,歪歪頭,抬抬眼鏡,嫣紅的唇仿佛吸透了雨季的水汽,滋潤粉瑩,朝他露出一個標準的和善微笑。
這在司徒瑟眼裡簡直是赤果果的挑釁!
他面色頓時陰沉下來,咬牙切齒地轉回身。
眾人沉默地圍繞在墓地周圍,蘇息辭站在南宮燃身後半步,百無聊賴地把目光轉向烏泱泱一片人。
這些人垂下的頭顱裡,有多少真情,又有多少假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