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岸望著他,好像是時空顛倒了,曾經卑微不安的少年,與囂張的青年徹底換了個視角,現在不是蕭岸需要他,而是變青澀了的無助少年需要他。
這種認知,讓他在冰冷雨幕裡,胸膛滾燙,心臟也彌漫開陰暗的歡喜來。
偏偏牆上站著的少年渾然不知,他全然信賴,像是輕巧的貓往下一躍,撞進了青年的懷裡,刹那冰涼的身軀被溫暖所充盈。
邊邵抬眼,撞進了青年的黑眸裡,像是汪深潭,深處倒映著星光,可邊邵再細看,那眸裡只有他。
可明明不是,邊邵去找他,久別重逢第一面,美人正被那驕縱的哭包少爺拽著,美人滿眼縱容。
想起來,邊邵不太自然後退兩步跟美人拉開了距離,他這人,其實腦殼有點病,別看他在外面花天酒地葷素不忌,但他精神有點潔癖。
溫暖漸漸抽離,黑發青年手指克制微屈,眸底一黯,他知道,現在不是時候。
就像是奪走公主的惡龍,他要把人安全帶回他的領地,再慢慢珍藏他的寶物。
少年並不明白久別重逢後,幾年前的卑微少年已然變成了怎樣的怪物,他即將落入陰暗潮濕的窠巢,卻還滿臉單純,從樹叢裡拖出了他的寶貝自行車獻給美人。
“我們用這個走吧。”邊邵順便扒拉出了件雨衣,披在青年跟他身上,一件雨衣罩不住他們兩個成年男人身軀,他們隻好靠得更近。
蕭岸低眸看去。
這輛自行車,鏈條已鏽了,看來少年用了很多年。
其實少年住在富人區裡,還騎個破舊自行車很離譜荒誕且幼稚,但蕭岸他稍微回憶了一瞬,想起酒吧那夜少年喝得酩酊大醉,也不忘囑咐他那堆狐朋狗友保護他寶貝車的模樣……
他冷淡鋒利的唇角,漾開笑來。
…很可愛。
邊邵沒瞧見美人的笑,估計看見了又要顏狗狂吠一陣,他低頭專注坐上自行車,轉頭對美人道:“這自行車看著破,其實很結實,不會被我們壓壞,上來,我帶你……”
還沒說完,他腰身覆上一張微熱大掌,男人將他往後抻了抻,隨即代替他踩上腳踏。
“我來,你有傷。”
邊邵晃了神,低頭看了眼,果然,他掌心跟腳踝處有一點點擦傷,太細微,連他都沒察覺。
還不只是手腳,他身上臉上全是被邊爹邊媽家法伺候過的痕跡。
他只能坐在後座,稍微拽緊了前面男人的襯衫衣角,生怕自己被甩出去。
很快,黑發青年便蹬著自行車,帶著他,進入了熟悉的地界,安港區。
到了熟悉破舊的居民樓,青年擺放自行車,邊邵就站在旁邊盯著不遠處稍顯陌生的街道,感慨了聲:“乾淨了很多,是不是換了個管理層啊?對了,岸岸,你怎麽還住在這裡啊?”
邊邵在外面打聽了圈,他家美人最近創業,娛樂公司靠著某個潛力股明星小賺了十幾萬,應該不缺錢啊,為什麽還要住在安港區,住在這裡?
“丁奶奶還在這裡。”蕭岸耐心回答他。
邊邵與蕭岸久別,絮絮叨叨,有很多話想問,想說。
蕭岸其實很討厭吵鬧人聲,譬如那位驕縱蕭家少爺每次嘰嘰喳喳,蕭岸都會擰眉,可這次聽著身側少年的話,他心裡隻充斥著股滿足和不安的情緒。
為這幾年的寂寞被填滿而感到滿足,又怕少年離開讓他重新陷入黑暗。
他就好像個重獲光明的瞎子,惴惴不安,生怕一不小心又看不見了。
上樓,他鎖緊了門,緊緊把鑰匙攥在掌心。
身後的少年並未察覺青年的異樣,他只是驚異這出租屋:“還是幾年前的樣子。”
“咦?丁奶奶呢?”他腦袋晃了圈,沒看到人。
“奶奶被丁婷接走了,說要贍養她。”蕭岸只是輕描淡寫揭過這話題,也沒喊丁婷“姑姑”,他神色晦澀道,“總有一天,我會把丁奶奶接回來,帶出安港區。”
可惜他現在太過年輕,沒有那樣的財力與能力,他不安,才會覺得時間太慢,太慢。
邊邵被青年這陌生肅殺之氣給驚訝了下,隨即回想了那穿著大紅裙子的中年女人丁婷,那女人都能跑到她媽也就是丁奶奶屋子裡頭跟野男人偷情,哪裡能照顧好丁奶奶?
他咬了下牙:“到時候我幫你一起接丁奶奶走。”
丁奶奶那麽善良,當時邊邵還是隻虛弱的貓咪,蕭岸都不想養他,怕給家裡造成負擔,是丁奶奶勸蕭岸養個小貓緩和壓力,讓蕭岸心情輕松點。
她這樣好,晚年也應該毫無憂慮,幸福美滿。
邊邵滿臉認真的模樣讓青年溫柔了神色。現在他比蕭岸矮點,蕭岸一伸手就可以揉他的腦袋,可是手指動了動,蕭岸克制住了。
他怕滿腔的熱烈與瘋狂會將單薄蒼白的少年灼傷。
最終他轉身,去廚房做飯,又囑咐少年洗澡別讓傷口碰到水。
餐桌上,邊邵誇獎了好幾聲青年的廚藝,真的,青年做出來的菜,糖醋排骨跟酸菜魚就比美人的臉要差一點。
吃完飯,邊邵坐在美人臥室,剛開始被美食所俘虜的理智漸漸回籠,堅定搖頭,自言自語:“冷靜冷靜。”
哪怕再頂級的美食也沒美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