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邊邵在客廳裡坐著,他腿軟站不住。
他發了很長的呆,等再次回神,是手機電話鈴聲響了。
來電備注:【書書腿超短】
邊邵面無表情,掛斷。
電話又屁顛屁顛打來,邊邵一個一個掛斷,最後蕭岸也不打了,他小心翼翼給邊邵發消息:【我到家了,發現你不在,你在哪裡】
他說的家,是邊邵倒賣遊戲裝備換來的三室一廳。
邊邵晃神,被逗笑了。
難為人家霸總演戲演著演著就得跟著他縮在個破小套房裡。
【我在安港區出租屋裡】
邊邵打完字,又猶豫一瞬,他抽空給薄厭言打了個電話,然後才認真回復蕭岸:【過來吧,我們敘敘舊。】
他用詞是“敘敘舊”。
一個沒有記憶的人不需要敘敘舊,因為這人沒什麽舊時記憶可敘。
邊邵想,自己潛台詞已經很明顯了。
而【書書腿超短】一直顯示正在輸入中卻沒有回復。
邊邵抿唇,他知道,對方聰明,肯定能明白。
…
等待人到來途中,窗外有狂風暴雨忽至,那些風雨捶打著玻璃窗,吵鬧無比。
邊邵心煩意亂,他等了多久也等不到人,幾乎想直接轉身離開這地方了,可就在這時,出租屋大門開了。
緩緩,那人由腿自腰身出現,穿著身黑色西裝,黑發也一絲不苟往後梳,全然商業精英的形象。
他走進這出租屋裡的門來,與這周遭一切都格格不入。
邊邵喉頭一緊,他幾乎控制不住露出了譏諷的笑:“大總裁日理萬機,辛苦你擠出時間來跟我做戲了啊。”
黑發青年似怔了怔,望著他。
他黑眸深邃,只要微微垂下眼簾便足以勾勒出脆弱的一面。
換做往常,邊邵肯定會為自己的出言不遜而道歉哄人,可他現在是被欺騙的那個受害者!
邊邵暗暗提醒自己不要為美色失去底線,他伸腿,又輕輕提了提腳邊的東西,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蕭岸低頭看去,那是個緊閉的紅漆木箱子,邊邵彎腰要掀開蓋子,那一刹那,他眸裡慌亂又緊張。
“邊邊。”時隔多日,他啟唇,嗓音沙啞低沉。
邊邵彎腰,搭在紅漆木箱子上的手指一顫,然後他低著頭,控制不住悶笑起來。
“連這個都是假的,對嗎?”
黑發青年慌亂想拉住他的手:“你聽我說,是我太愛你了……”
可來不及了,邊邵避開他的手,腳下一踹,紅漆木箱子摔在地上,腐朽白骨露出半截。
黑發青年瞬間冷靜,他眸光幽沉,低頭看著那附著扭動蛆蟲的狼狽枯骨,與那散落一地的藍色文件夾。
“這就是你的愛。”邊邵看著面前人漠然模樣,彎腰,再也控制不住乾嘔起來。
太惡心了。
他這輩子都不想再看到這幅場景,沒有猶豫,就像是逃離狼窩,邊邵提步轉身就往外跑。
黑發青年在身後喚他:“邊邊你說過你永遠不離開我……”
邊邵當然記得,可他真的受不了,真的受不了。
於是,他連傘都沒來得及拿,衝出出租屋,直接跑進了瓢潑大雨裡。
徒留黑發青年踉蹌著追他,他其實輕輕松松就可以跑得過邊邵,可昨夜裡跪著,膝蓋又撞到了床角,他一用力就摔在了地上。
前方的人腳步一絲猶豫也無,消失在了雨幕裡,也離開在了他的視線。
蕭岸理智且自信的一個人,在那青年毫不猶豫離開的一瞬間冷靜了下來,開始分析形勢。
青年發現自己被欺騙而離開他,所以他又變成孤身一人。
不行,長達八年的孤獨時光已經讓他變得扭曲了,現在他才剛剛嘗到久違甘露就要讓他被迫放棄
蕭岸腦子裡劃過了幾個瘋狂又不切實際的念頭,可他自卑到骨子裡,那些潛意識露出來的想法讓他更明白自己的卑劣陰暗。
怎麽辦?
他跌坐在雨幕裡,低頭,失控捂住了臉。
路上安港區麻木不仁的行人看見他,嗤笑他狼狽不堪:“長那麽好看又怎麽樣還不是跟乞丐似的,沒人要。”
蕭岸恍惚回到了幼時,經常有混混欺負他一個沒父沒母的孩子,罵他沒人要。
他每次都無法反駁,畢竟事實就是這樣,沒人要他。
這次也一樣。
“我要!”
在混亂雨幕裡,那痞氣青年衝進他們這些行人身邊,如同大雁,他飛快奪過那幾個人其中一個人的雨傘,直接擋在了黑發青年頭頂,遮去風雨與喧囂。
邊邵到底還是不放心黑發青年的精神狀態,沒忍住回來看了一眼,結果就撞見這麽一幕,隻覺得腦袋都快氣炸了。
“什麽叫做長那麽好看沒人要這不我就來了我看你們七嘴八舌,長那麽難看才沒人要吧。”邊邵嘴裡都是甜言蜜語,他一生氣,自己都沒想到自己嘴能那麽毒。
行人們看他這樣凶,也嚇了一跳,咬著牙就走了。
邊邵仍然余怒未消,他捂著胸口,望著那些人落荒而逃背影還欲再罵,手臂就忽而被拉住了。
他被一把攬進了一個溫暖的胸膛裡,黑發青年貼著他後背,埋頭在他頸窩,聲音悶悶:“你沒離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