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裡畫廊很尊敬天道的,他們侍奉天道為神,隔三差五就祭祀敬拜。
想到父親的死,再想到母親對“夜宮”二字的異常反應,他心裡有個大膽的猜測:“是夜宮害死父親的嗎?”
母親潸然淚下,一邊緊緊抱著他點頭,一邊淚流不止。
烈火焚盡千裡畫廊,血色蒼穹之下,母親揮刀自刎。
“記住娘的話,千萬千萬不要去太上仙門。”
他們一族擁有近萬年的歷史,整整萬年,每一代子孫均奉承先輩的意志供奉天道,可換來的是什麽?
天道沒有庇護他們,上蒼沒有垂憐他們。
既然害死父親的是夜宮,那麽這世上唯一能與之對抗的便是太上仙門。為何母親不讓他去太上仙門?
殺害父親的凶手在夜宮。
毀滅千裡畫廊的在太上仙門?
謝煬睜開雙眼,竟不知是身處夢中,還是已經回到現實。
掌心暖洋洋的,有股毛茸茸的觸感。謝煬激靈了一下,本能起身,抬手看過去,是小糖!?
它趴在草團上,呼吸清淺,睡得很熟。
“你醒了?”
突然傳來的女聲讓謝煬頭皮一炸,本能召出無名劍掃過去,不偏不倚架在那人脖子上。
整套動作不過瞬息之間,乾淨利落,毫無破綻。
“丹妍?”謝煬並沒有因為是“熟人”就放下戒備心。
丹妍卻沒在意被利劍威脅的脖子,而是將注意力放在了寶劍本身:“這是……跟陸盞眠的絕塵劍一樣。”
謝煬微愣:“什麽?”
顧人歎也說過這話!
丹妍:“世間靈器諸多,但唯有區區十二把可稱之為神器,你這把劍便是其中之一。”
謝煬下意識將劍收回:“還請地仙賜教。”
“遠古時期,女媧補天,她悲憐人類遭此劫難,曾流下一滴眼淚,這一滴淚水化作十二滴仙露,仙露又化成仙石,經滄海桑田,它們變成了不同的武器,再被有機緣之人尋得收為己用。夜宮的青曇玉琴、罪獄的業火簫、掩月樓的遮雲傘、還有太上仙門的鎮派之寶焚骨劍、這些都是神器。”
“另外還有兩把劍,一陰一陽,並稱雙雄,一曰絕塵,二曰……”丹妍看向謝煬手中拿的無名劍,“染塵。”
周羽棠掀開眼皮。
染塵,這名字真的有夠諷刺。
陸盞眠是男主,他生來尊貴,什麽都不用做便能得到天下人的矚目和豔羨,走到哪裡都能得到理所當然的稱讚和掌聲,因為他是天之驕子,因為他生而不凡,天賦絕倫,乃人中龍鳳,萬中無一,叫天下群雄望塵莫及。而他則一如既往的高高在上,目空一切,對傾慕者不屑一顧,孤芳自賞,當真是天神玉立在雪巔,不染纖塵。
反觀謝煬,他是反派,生於千裡畫廊,也是無比尊貴的,但奈何家道中落,滿門盡滅,落地的鳳凰不如雞。小小年紀遍嘗人心險惡,深陷醃臢苦苦掙扎,注定滿手鮮血,注定此生與仇恨和殺戮為伴。
他何嘗不是仙子玉立在天池,如今卻不得不墮落凡塵,沾染塵灰。
丹妍:“冒昧一問,此劍公子是如何獲得?”
謝煬薄唇輕啟:“撿的。”
“……”丹妍抿唇一笑,“果然是命定之人。”
她轉眸,看向剛剛蘇醒過來的周羽棠:“那,你的這隻靈寵呢?”
謝煬下意識伸手撫摸毛茸茸的鳥腦袋:“也是撿的。”
“……”
丹妍感慨一笑,“當真是天選之子。”
若是一年前聽到這話,謝煬肯定要親自下場譏諷一番。不過如今……他感覺,自從有了小糖,自己的命運就變得好起來了。
他不敢說什麽天選之子,但莫名覺得好運連連,比如……那不知為何不藥而愈的靈脈舊傷。
謝煬:“地仙,周羽棠呢?”
當事鳥的背毛豎起來。
丹妍說道:“他走了,還托我好生照看公子。”
“是麽。”謝煬沒什麽表情的說道,“地仙跟他關系很好?”
丹妍不知為何,好像從謝煬身上感覺到了一絲不那麽友好的氣息:“他於我有恩。”
謝煬不再說話了。
周羽棠松了口氣。
他變回原身的理由很簡單,謝煬醒來自然不會對靈寵不管不問,一旦使用召喚術,那就全穿幫了——畢竟這裡不是那處山洞,謝煬也沒有神志不清。
謝煬仔細瞧著他的靈寵,在指腹觸及到鳥翅膀的時候,謝煬臉色一變:“你翅膀怎麽了?”
周羽棠趁此機會哭唧唧道:[窮奇。]
謝煬皺眉。
周羽棠忙跳起來表示自己很牛逼:[不過我把它眼睛戳瞎啦,我沒有單方面挨打哦!]
謝煬臉色緩和下來:“這還差不多。”
他摸摸鳥背,溫聲說道:“等我身子好些了,我去把它另一隻眼睛戳瞎,拿來給你當蹴鞠踢。”
窮奇:危!
丹妍關切道:“你被七宗卷侵體,多虧周閣主及時幫你封印了,現下感覺如何?”
謝煬臉色發白,他沉聲道:“還好。”
丹妍眼中含著幾絲同情:“那是上古邪寶,以後可有苦頭吃了。”
謝煬閉上雙目,容色寧和的說道:“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
丹妍聞言一愣,良久後才恍然大悟的笑了笑:“公子竟能有此心境,本仙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