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眉間相似之處,謝煬大概認了出來,這應該是墨衣和尹空城的父親,尹亭。
畫中仙的攻擊目標不是他,所以他保留記憶和清醒的神智。反之,那個深受其害的尹空訣就混沌不清了。
此時的尹空訣,外表模樣看著十四五歲,是個體格相對單薄的少年。他左手拿著破冰盞,右手染血,面對自己親手誅殺的父親,他面帶瘋狂的獰笑,宛如地獄惡鬼般的狠狠踐踏屍首,直到尹亭的屍身破爛不堪才算完。
清泳對謝煬做了特殊處理,因此尹空訣看不見他。
瞧尹空訣的模樣,應當是大難不死,手刃生父給自己報仇,”嫁衣”還未練成,宮主也沒當上,更沒有結出命脈,一切的時機都剛剛好。
謝煬不能貿然出手,如果尹空訣突然醒來,那麽遭遇的會是自己。再者,就算他現在一掌將全無防備的尹空訣拍死那也沒用,人家是不死之身,替死鬼要多少有多少,自己在加入夜宮之時也被迫喝了神秘之物,自己也是替死鬼之中的一員。
謝煬跟著尹空訣來到一處空曠之地,尹空訣坐在河邊洗了洗手,然後盤膝打坐,一坐就是七天。
七天后,尹空訣轉醒過來,唇角勾起一抹瘋狂的笑,他開始修習魔道,效仿妖修吸**元來助長修為。豈料他急功近利,求速成,一不小心走火入魔,疼的滿地打滾恨不得給自己天靈蓋來一下以作解脫。好不容易熬過去了,他好了傷疤忘了疼,繼續以此法修煉,結果第二次走火入魔,他的痛苦增加一倍,他一邊忍痛,一邊反覆在地下用匕首刻字,一遍一遍寫著尹空城這個大仇人的名字,寫著天雪宗這個畢生怨恨之地。
原本,他也該是養尊處優、不愁吃喝、在萬人的恭敬和寵愛下長大的少爺。可現在呢?
風餐露宿,在昏暗醃媵的角落裡苦苦求生,忍受著千刀萬剮的地獄折磨。而那個所謂親哥哥呢?
正在用從自己這裡偷去的命,享受著天雪宗少爺的身份,享受著眾星捧月的光芒,享受著綾羅綢緞錦衣玉食。
憑什麽!
以仇恨化作動力,不斷的修煉,迎來了第三次走火入魔。
這一次,他的身體遭到了切實的打擊,骨骼逆向生長,從十八歲的青年人變成了八歲的孩童。不過這也值得,因為他追求的目標終於達成了,他練就了”嫁衣”,成為了不死之身。
他改名換姓,宰了夜宮宮主,自己坐上這個至高無上的位子。 ”嫁衣”越用越順手,他乾脆將自己的親信全部種下”嫁衣”,替死鬼誰嫌多呢? ”官主。”姬如霜跪在尹空訣腳下,我見猶憐的杏花眸染著水色,身體因恐懼而微微發抖,明明想哭,卻拚命忍著不敢哭,”求宮主放過如霜的胞妹,求官主大發慈悲,如霜感念官主大恩,一定為官主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尹空訣甜甜一笑∶”如霜姐姐,這話從何說起啊?我既沒有軟禁你胞妹,也沒有派人對你胞妹不利,談何放過二字?” ”宮主。”姬如霜絕望的咬住嘴唇,拚命遏製眼淚的流出。 ”只要你聽話,好好的為本座效力,當個合格的替死鬼,你的胞妹自會安然無恙,否則……。” 尹空訣笑出兩個可愛的酒窩,”你知道後果的。”
姬如霜絕望的垮下肩膀,雙手用力摳著冰涼的地磚,直到摳出五個指窟窿還渾然不覺。她根本不敢反抗,也無從反抗。
怎麽做?殺了尹空訣嗎?
開什麽玩笑,且不說尹空訣有一群替死鬼,早已是閻王都不收的不死之身。就算給她姬如霜機會那又怎樣,實力差距太大了,她根本就不是尹空訣的對手。
她只能永永遠遠的做尹空訣的工具,一個在外風光無量、實則卑微又可憐的傀儡。
尹空訣享受這種感覺,這是當權者的爽感,掌控別人生死的能力實在叫人上癮。
他突然不覺得遺憾也不那麽怨天尤人了,因為就算他沒有被”改命”,依舊是天雪宗的少宗主,但仙道臭規矩太多,整天把”嚴於律己寬以待人”掛在嘴邊,這個不許那個不讓,即便是天雪宗也不能免俗,哪有做魔界之主自由暢快?
少宗主不能隨性而為,不能看誰不順眼就宰了誰。
但是宮主可以。魔尊可以。
尹空訣望著殿外院中存活數千年之久的參天古樹,它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叫莊周夢蝶。
一個念頭浮上心頭,尹空訣桀桀一笑,他指間撚了一縷魔息,輕輕扯斷自己一根頭髮,將其埋入樹根。
莊周夢蝶!
謝煬瞳孔緊縮,指尖因極度的興奮而微微發顫。
墨衣的命脈所在居然就在莊周夢蝶樹裡,那麽明易晃a口裸,幾乎每天都有魔修經過,每個月都采摘其葉子和果實製藥!
按照正常人的思路,都會以為墨衣將命脈藏在相隔萬水千山的天涯海角,至少不會在魔界內!或許在仙界,或許在凡間,又或許是在環境極其惡劣的十八蠻荒——當真是越危險的地方越安全。
知道了命脈所在,想結果墨衣的性命就不再是天方夜譚了。只是,不解決掉”嫁衣”,一切都是空想。
簡單來說,”嫁衣”是他的盾牌,而”命脈”是他的血肉,連盾牌都擊穿不了,談何一刀捅進血肉。
謝煬染著寒意的眸子落去別處,正欲離開畫中仙的他心中毫無來由的一慌,他幾乎是下意識的回頭朝墨衣看去——八歲小男孩的視線剛好落了過來,漆黑清澈的一雙瞳孔倒映出謝煬驚愕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