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伊愣了下,順著手指往上看,看到了一個人。
他很高,短發,樣子看起來是個男性,可他的眼睛是白色的,睫毛很長,沒有眼珠,眼睛連普通的眨巴都沒有。他的皮膚也很白,不是白皙,不是蒼白,是一種不自然的白,仿佛由白色的顏料染成。
他站在那裡,是個人型,卻完全沒有人樣。
喬伊嚇得連餓都忘了。他害怕地看了白男一眼,不由往後退,眼睛裡不斷流出恐懼的眼淚。他退到不能再退,就小心翼翼地靠在床沿。
「嘎吱」一聲,門開了。
諾茨正站在門口,目光在喬伊身上微不可見地停了一瞬,很快收回。他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說:“嘖,又怎麽了?”
喬伊看到他,頓時使出吃奶的力氣往諾茨的方向跑,他跑得不穩,跑到諾茨前方時不小心被不平的地毯絆了一跤。
他往前摔去,摔在了諾茨的跟前,頭撞到了地上,很快就紅了一片。
喬伊嗚咽了一聲,抬頭露出一個磕蒙了的表情,他發了一會兒呆,看到前面挺立筆直的腿,瞬間眼神清明。他伸出手,用力地把面前的腿抱住,抱得緊緊的。
“諾茨,那……那是什麽東西?”
少年澄澈的黑眸裡盡是眼淚,純黑的瞳孔盈在水光中,像是純淨的黑色寶石。他抬著頭,小心翼翼又怯怯地望著,黑發裡隱隱約約透露出纖細白皙的脖頸,仿佛一擰就斷。
諾茨微微垂眼,眉梢微不可見地揚起,翠綠的眼眸染上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一個傀儡而已。”
話落的同一刻,那高大的人型從中間碎開,一瞬間碎成無數份,像是被虛無吞噬了一般慢慢消失。
諾茨的聲音不緊不慢地響起,語氣中還帶著微弱的笑意,“沒事了。”
喬伊呆呆地哦了一聲,才意識到自己還抱著諾茨的腿,他很快松開手,白皙的臉蛋悄悄紅了。他站起身,小聲說了句:“謝謝。”
諾茨挑了下眉。
沒過多久,喬伊的肚子傳出一陣陣咕咕聲,他的臉變得更紅了。
“餓了?”諾茨笑道。
喬伊聽到諾茨的聲音,羞恥地點了點頭。
他眨眼的瞬間,周圍已經換了一個樣子。房間很大,頭頂是碩大華麗的枝形吊燈,牆上還掛著不知名的雕像。他正站在餐桌的面前,諾茨站在他對面。
諾茨道:“坐。”
喬伊躊躇了一下,在諾茨神色不耐之前連忙拉開凳子坐下。在他坐下的同時,房間的另一扇門開了,無數人捧著餐盤魚貫而入,很快,餐桌上就擺滿了豐盛的餐食。
喬伊看著進入房間裡的仆人們,呆了半晌,眼神慢慢染上恐懼。他臉色發白,睫毛戰栗不已,兩隻腳在地上抬抬踏踏,幾乎下一刻就要站起逃跑。
他們長著相同的臉,與之前的傀儡一模一樣。
隨著一個個餐盤蓋被打開,濃鬱的香味蔓延到了房間的每一個角落,不斷刺激著他的鼻腔。
但這些都沒法緩解他的害怕。
諾茨拉開一張凳子坐下,雙手支在餐桌上,正在注視他:“怎麽了?是這些不合你的胃口?”
他碧綠的眼眸分明含著的是惡劣的笑意。
喬伊淚眼汪汪。
他怎麽會覺得諾茨是好心呢!諾茨就是個大壞蛋!但現在已經這樣也沒辦法了,死也要做個飽死鬼!
喬伊下定了決心,眼含熱淚,顫巍巍地開始填飽肚子。
因為他確實很餓,喬伊在剛把烤肉送入口中的時候就忍不住幸福地眯了眯眼睛,他飛快地吃起來,把剛剛的害怕完全拋到了腦後。直到他意識到來自餐桌對面的強烈目光,喬伊才想起來諾茨的存在。
喬伊的手頓了下,吞咽的動作慢了些,變得有些局促。他小心地抬眼看了看諾茨,見他表情沒有什麽變化,才松了口氣,繼續開始吃。
等他吃飽,對面的少年直勾勾地望著他,翠綠的眼眸像是深沉的湖水,泛起幽光,他勾著唇角,道:“還可以吧?”
喬伊神情不安,輕輕地點了點頭。
下一刻,周圍的場景倏然一轉。他還是坐在椅子上,只不過旁邊已經變成了他之前熟悉的實驗室。
形狀猙獰的儀器在白牆上投下淺淺的陰影。而諾茨正站在他的面前,他似乎換了一套衣服,雖然還是之前的漆黑長袍,但袍底的花紋變了模樣。
是一隻紅眼白骨的骷髏,漆黑的眼洞裡泛著紅光,栩栩如生,仿佛活的一樣。
喬伊有點害怕,他不由把目光往上投,對上了諾茨此時的視線。
一種他看不懂的目光,隱隱讓他有些頭皮發麻。
當看到諾茨拿起藥劑的時候,喬伊嚇了一跳,下意識就往後退了兩步。但他的背很快靠在了牆上,再也沒法後退。
喬伊面露驚恐,害怕地小聲哀求。
諾茨無動於衷,甚至因為喬伊的哀求,眼裡的興奮更加濃鬱了些。像是一塊被打磨後的翡翠色寶石。
喬伊拚命掙扎,嘴裡還是被塞進了一支藥劑,冰冷的液體不斷流過他的舌頭。他的喉結不停滾動,直到將所有液體吞下,喬伊眼裡的淚珠也落了下來。
他靠在牆上哭,不停地哭。一想到等會他的悲慘遭遇,喬伊就忍不住悲從中來,一直掉眼淚。
諾茨站在不遠處,直直地注視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