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兵站在那兒。”顧忱想了想,“可能是追兵到了,但因為大雨不能進山,就守住了下山的路。”
“你的意思是那個方向可能有路?”
燕昇折了根樹枝,顧忱也折了根,兩人一起蹲下,在地上畫了起來。不多時圖畫完成,兩人互相對照了一下,都笑了。
“看來我們意見一致。”
從前在軍中時,顧忱就經常會根據敵軍的路線及當時情況推測地形和地勢,看來燕昇也同樣具有這個能力。他們兩人根據現有的情況推測了一下,判斷從這裡往下,確實有一條出山的路。
然而……
顧忱抬頭看了看天,皺了皺眉:“又要下雨了。”
話音未落,一滴雨點落在顧忱的臉上,兩人不得不開始往回走。等回到了屋子,傾盆大雨果然當頭淋下,轉眼間山林就淹沒在一片雨幕之中。
“等天晴了,大概他們就要開始搜山了。”顧忱觀察著天空,平靜地說道,“這裡不能呆了,雨一停就必須離開。”
“好。”燕昇說,“我去收拾東西,帶上乾糧和水。”
“先不忙。”顧忱拉住了他,“我剛剛看了一下,大概還有一個時辰才能放晴。”他停了停,下定了決心:“一會兒天晴了你就走。”
燕昇意識到他話中的意思,急道:“那你呢?”
“我不能走。”顧忱平靜地說道,“他們要抓的是我,如果我和你一起走,一個都跑不掉。一會兒你先走,我幫你引開追兵。”
“可我不能丟下你!”
“聽我說。”顧忱說,“他們不認識你,你最有可能出去。下了山之後去欽涼鎮,我和江崇江副統領事先約好在鎮上的東來客棧見面,你見到他就說是我讓你來的,你們帶著嫻妃娘娘先走,務必將她帶回京中,送到陛下那兒。”
“可是……”
“沒有可是,就這麽定了。”顧忱四下掃視一圈,“有紙筆嗎?”
燕昇拿來了紙筆,顧忱攤開紙張,持筆飽蘸了墨,略一停頓,倏然落筆。
陛下:
臣已順利救出嫻妃娘娘……
顧忱筆走龍蛇,行雲流水般將事情簡要寫清楚,落筆要寫“如今情勢危急”這句話時卻遲疑了一下,片刻之後他去掉了這句話,寫道:
……臣遇上了些意外,暫時不能返京,於是將嫻妃娘娘暫時托付於燕昇燕將軍……
……臣幸不辱命。
又頓了一下,顧忱在結尾寫道:
……燕將軍已告知臣當年真相,臣曾因此事見疑於陛下,是臣之過。臣在此向陛下謝罪。如果來日還有機會返京,臣希望能面見陛下,當面向陛下……謝罪。
顧忱深吸了口氣,提筆卻最終沒有署名。他把紙疊成小小一個,遞給了燕昇。
“這封密信寫遲了。”顧忱低聲說,“麻煩你……幫我帶出去吧。”
如果他自己出不去了,至少蕭廷深還能收到他的道歉。
第三十二章
在等待天放晴的時候,顧忱去了一趟後院。
燕昇在後院放了一個藥材架子,因為一個人在山裡獨居,會囤些藥材以備不時之需。山中潮濕,他也會用些硫磺來熏蒸藥材,通常是為了殺蟲。
顧忱找了一圈,最後還是在屋子裡找到了那袋硫磺。他拿起來塞進包裹裡,看得燕昇一愣一愣的:“你多帶些水或乾糧我還可以理解,你帶那東西幹嘛?”
顧忱笑了笑:“它燒起來比較顯眼,我打算用它來吸引一下注意力。”
燕昇想了想:他還真沒注意過這種淡黃色的、像石塊一樣的東西燒起來會是什麽樣子,於是忍不住露出訝然的神色:“顧氏鐵騎名不虛傳,居然連這種事情都知道。”
顧忱失笑:“這和燕北軍沒什麽關系,只是我……”
他說到這裡頓住了,想起自己知道這件事情的過程——若要論起來,還是和蕭廷深有關。
兩人少年時就經常在下課後結伴遊玩,通常是在慎京城裡閑逛,有時候也會在宮裡隨便走走。顧忱當時隨母親學習書畫,比較偏愛禦花園一類景致好的地方,蕭廷深自然是由著他,於是兩人那段時間便經常去禦花園。
當時先帝在禦花園裡新修了一處景致,假山錯落,碧柳垂岸,水塘清澈。他們兩人某一日逛到了這裡,看見假山中央有個山洞,也是少年心性,兩人鑽進了山洞裡生火玩。
他們在周圍撿了很多樹枝,後來顧忱隨手在旁邊摸到了一個東西,也丟進了火堆裡,沒想到幾乎是下一刻,火堆就猛地竄起了淡藍色的火苗,同時散發出一股子嗆鼻的煙味兒。
“咳咳……!”
兩人被熏得眼淚都出來了,山洞裡頓時像開了場水陸煙火大會,煙氣滾滾,火光灼灼,不僅刺眼還刺鼻,慌張之中他們不得不衝出山洞,狼狽逃跑。
當然,最後他們還是被抓到了。
當時顧忱不小心丟進去的東西就是硫磺石塊,不僅險些引起一場火災,更是把先帝放養在假山那邊的、一隻很喜歡的鳥給熏跑了,據說後來先帝派人滿皇宮找那隻鳥,找了整整三天也沒能找到。
那隻鳥是皇帝的愛寵,就這麽被熏跑了還了得?先帝火冒三丈,當即把蕭廷深抓去了甘泉宮……原本也要去顧府找顧忱的,但蕭廷深一力承擔了所有罪名,承認是自己出於好玩在假山山洞點燃了硫磺,引起了這麽大動靜還嚇跑了先帝的愛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