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哲早就等在了四儀館門口,一見到他們,立即迎了上來:“顧大人。”
“這位是趙仲齊趙大夫。”顧忱向赫哲簡單介紹,又對趙仲齊說:“趙大夫,這位是百夷大王子赫哲。”
趙仲齊行了一禮:“草民見過殿下。”
“哎哎哎不敢不敢。”赫哲連忙一把扶住,“我還有求於趙大夫呢,怎麽敢受趙大夫這麽大的禮?”
顧忱在一旁笑了笑:“閼氏如何了?”
“我母親在東院。”赫哲一邊說話,一邊引著兩人向四儀館東側院走去,“她的腿已經不允許她走路了,於是就在屋子裡歇著。”
他引著二人穿過一道院門,推開了西帳閼氏屋子的門。首先映入視線的便是地上厚厚的毛氈,雖說是早春,可屋子裡卻攏了三四個火盆,一進門一股子熱氣撲面而來。
西帳閼氏坐在榻上,腿上放著一本書,似乎他們進來時她正在看書。這位女子長得很美,卻並非那種嬌弱的美,而是一種堅毅的美貌。聽到他們進來,她抬起頭,對幾人露出笑意。
“看來這位便是顧大人了。”閼氏先向顧忱微微頷首示意,“赫哲回來就說起你武功很好,連他都打敗了。”
顧忱還了一禮:“不敢。”
“這位是趙大夫?”閼氏含了一絲笑意,“早聽說了您的大名,一直無緣一見。”
趙仲齊也行了一禮:“不敢。”
“貴客前來,本該起身相迎,但我的腿實在是不太方便。”閼氏繼續說道,“還請兩位不要見怪。”
兩人都說道:“閼氏客氣。”
“請坐。”
顧忱坐得遠了些,趙仲齊則坐在了閼氏榻邊,赫哲坐在他身旁。閼氏伸出一隻手,趙仲齊搭了脈,不多時,又換了另一隻手。
很快兩隻手都診完脈了,赫哲緊張開口:“怎麽樣?”
趙仲齊想了想:“請問閼氏是否腿部有腫脹,關節變形,畏寒?”
閼氏點了點頭:“是的。”
“是否疼痛,清晨尤甚?”
“是的。”
趙仲齊沉吟了一會兒:“這應該是痹症。”
“痹症?”赫哲茫然,“什麽是痹症?能治嗎?”
“能治。”趙仲齊一邊思索一邊伸出手,“給我拿張紙,我先開一副藥,閼氏試用一下,看看效果如何。”
顧忱看見身側桌子上放著一疊紙,於是隨手抽了一張遞給趙仲齊。趙仲齊提筆沉思,隨後下筆一氣呵成,開好了方子,吹幹了墨跡。
赫哲伸手要接:“我這就派人去抓藥。”
“還是雲停去吧。”趙仲齊說,把藥方遞給了顧忱,“城西有一家柏氏醫館,只有他家的熟地能用,藥性最好。不過這家醫館的位置很偏,殿下的人去了未必能找到。”
顧忱點點頭,接過了藥方:“我很快回來。”
赫哲拍了拍他手臂:“辛苦你了。”
顧忱對他笑了笑,轉身出門上了馬。趙仲齊所說的那家醫館他知道,地處城西,距離四儀館非常遠,去一趟大約需要半炷香的時間……而他家關門非常早,顧忱抬眼看了看天色,意識到太陽已經偏西,他立即提起韁繩,迅速抄小路疾奔而去,一路風馳電掣,半刻停頓都沒有,終於趕在柏氏醫館打烊之前趕到了。
他松了口氣,翻身正要下馬,卻在落地時感到一陣微微的眩暈,腳下一個趔趄,險些一頭栽倒在地。他穩住身子,用力眨了眨眼,那股眩暈慢慢消失了。
他沒把這點小事放在心上,快步進了醫館的門,遞過了藥方:“勞駕,我要抓藥。”
抓完了藥,顧忱又迅速趕回了四儀館。閼氏門前已經架好了煎藥的小爐子,趙仲齊正坐在那兒生火,而赫哲則站在一旁。顧忱上前幾步把藥遞過去:“趙大夫,這是……”
話說了一半,他忽然感覺眼前一花,先前的眩暈感強烈了無數倍,陡然襲擊了他。黑暗潮水般向他湧來,趙仲齊和赫哲的臉都在視線中迅速遠去。最後留有印象的,便是兩人驚恐的聲音:“雲停!”“顧忱!”
意識隨後離他而去,顧忱掉入一片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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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被一聲怒吼給吵醒的。
他茫然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床上,門外有兩個人的聲音正在爭執。
聽起來……像是赫哲和蕭廷深的聲音。
第十八章
“大靖皇帝,你不覺得你對待顧忱有些過分?”赫哲的聲音聽起來壓抑著怒氣,“好好一個大活人,突然就暈倒了,你不覺得有些苛待他了嗎?”
蕭廷深的聲音冷冷傳來:“他是我大靖的人,朕如何待他,還輪不到你來管,你越界了。”
“哦。”赫哲冷笑數聲,“若是皇帝陛下覺得他留在身邊是多余,也不願關心他的死活,那就由我帶走好了。”
蕭廷深的聲音驟然含了一股殺氣:“你若動他,朕讓你有來無回!”
“我倒想見識見識是怎麽個有來無回法!”
兩人爭執期間,顧忱已經掙扎著坐起身,強忍著一陣一陣的眩暈感,疾步衝向門邊,一把拉開了房門,外面的情況瞬間闖入視線——
蕭廷深身著玄色龍袍,與赫哲相對怒視。他一手搭在腰間佩劍上,看樣子下一刻就會拔劍砍向赫哲……而赫哲則抱著雙臂,十足十嘲諷和不屑的模樣,但全身都緊緊繃起,仿佛隨時都會暴起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