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滄月被雲航擋著,那道鄙夷的目光他並未能接受到。
滄月還是低著頭,也不知道有沒有聽見。
別墅前重新恢復夜晚的寧靜。
張叔教育他:“小少爺,您剛才衝動了。如果您想養一個鮫人,明天我陪您去中介所仔細挑選。”
他並不在滄月面前避諱討論這些,仿佛只是在商量換一個可有可無的物件。
然而雲航並不聽他的,看向驚魂未定的鮫人,道:“我們回家吧。”
這次,他不再伸手去觸碰對方。
雲航有所顧忌,他害怕再次嚇到對方。
他現在不敢在滄月面前留下哪怕半點負面印象。
可惜滄月沒有回答他,雲航隻好轉身自顧自往別墅裡走,步伐放得很慢很慢。
沒多久,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他不著痕跡地松口氣。
……
滄月靜默地跟在後面,抬起眼睛小心翼翼打量前面的少年。
……他真的被人收留了。
這一切太過順利,太出乎預料,太不真實。
想起剛才的對峙,滄月仍舊覺得像在做夢。
他被保護了。
怎麽會有人保護他。
腳下的疼痛沒有減輕半分,魚骨碎裂給他帶來的傷害十分巨大,人類、其他種族……都是讓人厭惡的東西。
有時候腦海裡有個聲音在告訴他,他有能力的,可以摧毀這個世界,讓每個欺辱他的人都匍匐在腳下,卑微求饒。
然而清醒後,卻不記得那聲音還說了什麽。
滄月的目光落在少年垂落在兩側的手掌。
體力早在奔來人類居住地的路上耗盡,可現在似乎又有了點力氣。
他忍著不適,快速往前走了幾步。
雲航聽見聲音,以為滄月是害怕自己將他丟棄,不著痕跡站在原地等了兩秒。
而後,自己的么指被輕輕地牽住了。
雲航身形一頓,訝異地回頭看他。
滄月的臉色依舊慘白,深凹的眼眶漆黑而惶恐,還有期盼。
手指在發抖,整隻鮫惴惴不安。
但他沒有松開,只是抖得更厲害。
這是他有史以來最大膽的舉動。
雲航抿唇,掌心再次潮濕。
反派BOSS拉著他,他根本不敢動。
同時也有點點想笑,但忍住了,滄月現在十分敏感,萬一被誤會是嘲笑就完了。
雲航任由他牽著,沒有任何動作,神色如常地繼續往前走。
他的默許無疑給滄月帶來了巨大的鼓勵,手指被拽住的力道大了好多。
雲航明知故問:“你叫做什麽名字?”
“滄月。”
滄月自有記憶起就在流浪,後來被中介所救助,直到可以賣出價錢。
這個名字,是他第一任主人取的。
其實關於第一任主人的一切,他已經記得不太清楚了,因為沒過多久他就被拋棄,主人重新接回了一個漂亮、擁有美麗歌喉的鮫人。
只有滄月這個名字,被他記了下來。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聽見自己的名字了。
他重複了一遍:“我叫做滄月。”
“滄海月明珠有淚。”雲航念了一句,然後說:“我叫雲航,雲朵的雲,航行的航。”
想到什麽,他又問:“識字嗎?”
滄月“嗯”了一聲。
中介所有系統的教學團和培訓班,根據不同種族訓練不同的天賦,這樣價格可以賣得更高點。
他是中介所成立以來最大的賠錢貨。
兩人一前一後走過別墅前的花園。
張叔在身後提醒過兩次,但雲航不開口,滄月不松手。
指尖的溫度似乎都熱了起來。
別墅門打開,雲航回頭燦爛一笑,努力和他拉進關系:“從今天開始,你有家啦。”
滄月心頭一顫,抬頭望過去。
客廳內鋪著柔軟的地毯,茶幾上擺著不知名的鮮花,整個廳內都帶著淡淡的花香味。
滄月站在門口,赤著的腳上滿是乾涸的泥土和血漬。
張叔皺眉,對雲航道:“我先帶他去洗漱。”
然而滄月不肯松開手指。
雲航感受到他的情緒,不敢讓他受一點委屈,搖搖頭:“不用,我帶他上樓。”
一路上,張叔已經忍受許多,忍不住語氣嚴厲,看向滄月的目光明顯不善:“這樣不合規矩。”
滄月又害怕又委屈地躲在雲航身後。
雲航立馬護住他:“我就是規矩。”
他無比慶幸原主是個脾氣驕縱的少爺,自己現在做什麽都不奇怪:“你不滿意可以去我哥那裡告狀。”
這位老仆人抿唇與他對視半晌,最終還是忍下去:“我去讓傭人為他準備房間。”
雲航得寸進尺:“要離我近點,隔壁最好。”
張叔:“……”
等張叔離開,雲航立即把滄月帶進屋內:“沒事了。”
“嗯。”滄月低著頭,黑發垂落,遮住他眼底的情緒。
雲航的房間在三樓。
進了房間,地毯厚實,腳下觸感異常柔軟,連傷口都不是那麽痛了,輕飄飄的,像是踩在雲朵上。
雲航說:“你的房間還在準備,先進來歇一會兒。”
而後打開終端,呼叫廚房準備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