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緩緩眨眼。

　　他腦中無法控制地浮現出數日前的一幕。

　　和陳二煌從溫湖市返回重盛市的那一天，他退了播音主持的課，翻進無人的學校，坐在自己熟悉的位置上，攤開本子，向或許存在的注目者詢問——

　　你是誰？

　　葉衛丹的預期，是會有另一人憑空在本子上寫字回答他。結果他一抬頭，看到一個疲憊的男人，坐在了課桌的另一邊。

　　交談，又或者說是單方面的爭吵。

　　那個男人確實說了很多，從頭開始講解。但越是這樣，葉衛丹便越難以自抑地懷疑他的目的。

　　——你到底想對哥做什麽！控制我再殺他一次嗎！

　　疲憊的男人隻投來葉衛丹當時並不明白的目光。

　　——其實你不需要問，到了那個時候，你會明白自己該做什麽選擇。

　　到了那個時候。

　　到了這個時候。

　　就會明白，人並不是想一直當熊孩子，就能一直當下去。

　　因為總有某一刻，需要邁向成年，做出選擇，承擔責任。

　　葉衛丹右手猛地用力。

　　沒有揮刀捅向誰，那把即將成型的金焰長刀直接給拳頭捏碎，重新團成火焰。

　　他高舉這團驟然發出高亮的火焰，借此照亮這已經化為異域的雜物間，在光芒難以企及的腳邊，終於看到了融進黑暗裡，直到剛才都看不見在哪裡的小黑貓。

　　祂就團在那裡，貼著葉衛丹的褲腳，發出輕微的呼吸聲。

　　少年彎腰一抄，抱起小黑貓，然後轉身就跑！

　　確實不曾想到他會這麽做的黃昏驚愕了一瞬，祂背後，將雜物間化為異域的影子陡然蔓延，爬上牆壁天花板，也在地板上咻地刷過。

　　整個房間悄無聲息地坍塌，葉衛丹才邁出第二步，就一腳踩空。

　　但下一刻，一枚熒光藍的方塊從黑暗中浮現，剛好墊在了少年的腳下。

　　他穩穩踩住，抬頭看到無數熒光藍方塊從黑暗中浮現，構架起一座纖細又望不見盡頭的長橋。

　　這樣的熒光藍方塊，PU的調查員們每次出任務都能見到。

　　是時空的標識，也是祂力量的具現化。

　　隻想讓輪回再感受一次被殺的痛苦，以此減弱融合時的反抗，黃昏並不打算讓到嘴邊的肉跑掉。

　　屬於“陳二煌”的人形崩散，相比於象征爐火與消亡，具備光與暗二重性的輪回，隻繼承了死亡之黑暗的黃昏，化作夕陽沉下之後的無星夜幕，向奔跑的葉衛丹撲過去。

　　雪白的烏鴉羽毛就在這一刻飄落。

　　抱著貓飛奔的少年，感覺自己運氣極好地撞破了什麽屏障，踉蹌一下。

　　他再抬頭，發現自己竟然跑進了熱熱鬧鬧的中央場館！

　　這場館比他之前路過的時候，還要群魔亂舞！各式各樣奇裝異服的人，拿著不同的武器，和奇怪的東西以及奇怪的人戰鬥。

　　要不是葉衛丹正在專心致志逃跑，怕不是會被這個場面驚得停腳。

　　但他沒有停腳，擋在他前面的人還紛紛讓開道路。

　　“來了！”

　　“來了！”

　　“接到主線任務的那個狗比來了！”

　　“兄弟你在哪裡接到主線任務的，有什麽秘訣說一下？”

　　“大家快來保護這狗比！他要是死了，所有玩家的任務都算失敗！”

　　“讓開道！”

　　“別擋路，讓開道——”

　　夾雜在玩家中，剛才和玩家一起，和潛入主位面的諸多隱秘組織成員——譬如黃昏教團，譬如收容物總動員——戰鬥的精英調查員們，悶不做聲與葉衛丹背道而馳。

　　他們奔向葉衛丹身後襲來的黑暗觸手，年輕的，手握十字長劍和短弩的女孩，站在精英調查員的隊伍中，揮動武器，灑下月牙般的銀光。

　　玩家們只在歡呼。

　　“這個沉浸式投影做得太好了吧，簡直像真的一樣。”

　　“主線狗比來了，拿盾的上！”

　　場館似乎沒這麽大，正午剛過，頂部玻璃天窗的場館內，也似乎不可能這麽黑暗。整個地球都被吞入了陰影的維度，但不是PU玩家的人從地球上消失了，是PU玩家的人則完全忽略了各種不合理，和來自其他世界的偷渡客，以及陰影中的怪物戰鬥。

　　張部長和很多人，組織這些玩家不陷入混亂中。

　　他們的目光也落在抱貓飛奔的少年身上，看熒光藍方塊一塊塊浮出在他腳下，不知將指引他去何方。

　　一大灘粘稠的黑墨就在這個時候從天而降，將葉衛丹前方，熒光藍方塊搭建的長橋塗抹覆蓋，並好整以暇等待葉衛丹落入陷阱。

　　而在葉衛丹無法刹車的同時，紅色的大手抓住他，將他送到沒有被黑墨覆蓋的另一塊熒光藍方塊上。

　　奈克瑟斯奧特曼朝少年微微點頭，同樣擋在了少年身後。

　　少年的奔跑也到了盡頭，他再次像是撞破了什麽，踩著時空的長橋，來到另一個地方，感受到迎面撲來的冰雪。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開頭寫著寫著，不知怎麽就聽起了——

　　“第一次去盧浮宮時，並沒與什麽特別的感覺……”

　　_(:з」∠)_

　　第201章 只有貓知道的世界②（五）

　　==================================

　　風雪的氣味是純粹的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