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銀河這才深深吸了口氣,一頓鞭子,沒比他記憶裡,幼時被父親抽的痛多少。
兒時痛苦的回憶,讓他不自覺的倔強,但這會兒若是跟對方較勁,受苦的還是自己……
於是他微蹙起眉毛,有氣無力的道:“我不是硬氣,我是快沒氣兒了,兄弟……”說著,他咳起來,“你既然知道我,大概是有耳聞的,我身體啊……不太好。”
那匪首冷笑道:“你別在這裝相。”
洛銀河“嘖”了一聲,抬起眼睛對上對方的眼睛,道:“你還沒回答我呢,當年李羨塵,到底做了什麽?”
那匪首正待回答,眾匪徒中一人忽然上前,抽出腰刀,一刀捅在洛銀河肩上,刀尖從後背肩甲處穿出,他憤憤道:“當年我爹彭明彥冒著生命危險,多次為李老將軍在高雲城內外傳遞消息,不想李羨塵收復城池之後,竟說我們魚肉鄉裡,帶兵圍剿!”
洛銀河被綁在木樁上,隻覺得劇痛裹著一陣寒意從傷口彌散到四肢的尖端。
咫尺間,這不過是個十三四歲的孩子,左邊眼眉上一道疤痕,貫眉而過,高高凸起,泛著紅色,顯然是曾挨過極重的一刀,他臉還稚嫩,眉宇間卻滿是悲怒與仇恨。
那孩子將刀□□,鮮血沒了阻礙,噴湧而出。
眼看第二刀要刺下,被那匪首一把攔住:“小鋒住手,別弄死了!”
那叫小鋒的山匪大喝道:“我就是要弄死他,好讓李羨塵也知道,失去最重要的人的滋味!當年……當年……我娘還懷著弟弟……也沒了……全沒了……”
說著,他被魘住了似的,嘴裡道:“都死了,全死了,都是你們害的!我也要死了,我馬上就要死了……”
反反覆複就是這幾句話,而後忽然倒地不起,蜷縮起來抱著自己,窒息了似的大口的抽著氣。
那些山匪見他這副模樣,也慌了,道:“怎麽辦,他這怪症又發作了……”
有幾人怕他傷了自己,去拉他,誰知他身子一下僵住了,雙手在心口附近胡亂撕扯,口中道:“死了,要死了……”
屋裡頓時混亂一團,洛銀河強撐著精神,幽幽道:“他……急性焦慮發作,想快些好,就聽我的……”
聲音不大,卻篤定得讓人心生安全。
那匪首顯然極關心這孩子,回身道:“你說。”
洛銀河忍痛,道:“他平時最信誰,便由誰告訴他,無論想到什麽都是假的……拿……一盆冷水,給他敷臉。平時……他喜歡什麽?唱曲兒,聽戲,練武都可以,讓他……分分心。”
眾匪聽了,難以置信,但洛銀河悠悠道來,語調也不知為何,就是讓人樂於相信。晃神間,那匪首道:“去,按他說的!”
一通忙活,暫時沒人理洛銀河了。
方才藥水的效力全上來了,洛銀河覺得自己左半邊身子都被血浸透了,想看傷情,卻提不起半分力氣,他身子越來越冷,眼見那個叫小鋒的孩子症狀減輕了,自己的眼睛和意識反而模糊起來。
似暈似醒,好像有人給他的傷口草草包扎,而後他便徹底沒知覺了。
再醒來,洛銀河驚而發現,自己竟然回到了公寓的大床上,起身到書桌前,桌上的書落了一層薄薄的灰,窗外華燈初上,他扭亮台燈,一攏柔暖的光,給小屋撒上溫馨一片。
“銀河……我來晚了。”
洛銀河回身,身後沒有人,但那聲音就在咫尺。
“銀河,醒醒!”倏忽間睜眼,入目就是那副“置之死地而後”的蒼勁墨寶,原來自己還在那山匪的破屋子裡……
卻……被人抱在懷裡——溫暖又堅實。那人身上散著一股熟悉的極淡的香味。
洛銀河無聲的笑了。
死小子,你可算來了。
第58章 我來接你。
李羨塵覺得懷裡的人月余沒見,瘦了一大圈,單薄得像一張紙。
他現在身子冰冷極了,便小心的將他抱起來,挪到火盆近前,脫下披風,裹在他身上。
幸而見他意識恢復,心放下些許。
洛銀河強支著精神,道:“他們……要找你報仇……”
李羨塵伸手止了他的話茬,道:“我都知道了,你別說話。”
話音剛落,一人推門進屋:“將軍,都控制住了。”正是薑遠。
洛銀河這才發現,門外火光躍動,映紅了半邊天——李羨塵安排保護洛銀河的暗衛,察覺山匪似有異動,便分頭行事,一人繼續暗中保護,另一人前去報信,當時李羨塵正從蒂邑族途經江南,往都城返還,他讓人假扮自己,蒙蔽山匪,抄小路日夜兼程的趕過來。
那群山匪以為他還要三四日才能趕到,正摩拳擦掌,尋思著如何報仇雪恨,誰知剛過兩日,李羨塵便帶著玄麟鐵騎營突襲,將山寨一鍋端了。
李羨塵沉聲道:“都押回去。”
說罷,他抱起洛銀河,柔聲道:“我來接你了,咱們回府。”
跨出小屋子的門,玄麟鐵騎營的統領帶著一眾將士列隊兩側,山匪被押了滿院子,看著有上百號人。
為首的正是那匪首,見李羨塵出來,掙扎著想往前衝,被身後的將士一腳踹在膝窩上,重重跪在地上。
即便頃刻被鋼刀架住脖子,他嘴裡也不肯示弱,罵道:“李羨塵,你個烏龜王八羔子,偷襲算什麽好漢,有種放開老子,老子十招之內便取你狗命,祭我大哥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