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湧的思緒也暫時被壓製住。
謝臣站定在他面前,“齊然。”
齊然壓下眼裡的深思,抬起頭看他,“你怎麽來了?”
語氣冷清,仿佛不太歡迎,但謝臣知曉他只是純粹的疑問。
他臉上的神情不自知地柔和下來,正要開口,卻見樹林裡風聲一動,又鑽出來一個人。
紫色錦衣,面具覆臉,手裡的折扇一晃一晃,赫然就是謝涼。
在他出現的刹那,謝臣的步子一抬,下意識地就想擋在齊然面前,但遲疑了一瞬又不知怎麽沒有動,停在了原地。
謝涼一眼也沒看他,勾著唇,動作看似不徐不緩,卻很快到了齊然面前,“阿然來找我嗎?”
齊然看他神態難掩高興,就非常不想讓他得意,言簡意賅地點出三個字,“桃花糕。”
謝涼搖著扇的手一頓,滿臉笑容僵住,手握成拳抵在唇邊,有些尷尬地咳了一聲,“出了點意外。”
他隱蔽地瞪了礙事的謝臣一眼,溫柔地同齊然商量,“你等我一會,我現在回去做好不好?”
齊然注意到他的小動作,冷淡地抬了抬下顎,“樓主事忙,還是不麻煩了。”
他說罷就要走,但謝涼心思玲瓏,怎麽可能任由他走?
他連忙跟上去阻攔,“不麻煩不麻煩,怎麽會是麻煩呢?”
他攥著齊然的衣袖不讓人離開,“是我的錯,是我不好,我耽擱了時間,你放心……”
他頓了頓,這時候還不忘上眼藥,“我下次不會跟兄長計較了。”
齊然被他最後一句話逗笑了。
他轉過頭,用一雙桃花眼打量他,目光淡淡的,卻不見霜雪冰寒,反而帶著一點笑意,“顛倒黑白,明明是你天天招惹他。”
謝涼一點也不心虛,“我沒有。”
他瞧了一眼似乎不在狀態的謝臣,指著自己袖口的裂痕給齊然看,弱小可憐又無助,“你看我的袖子都被他劃破了,我都不敢還手。”
他的信譽在齊然這裡是零。
何況這裝可憐的演技著實是爛得毫無長進。
齊然根本不相信他的說辭,略微給了點面子瞥了一眼,卻發現的確是謝臣的劍氣所致。
他目光一頓,神色中露出些微詫異,側頭看向謝臣。
謝臣感受到他的目光,恍惚間回過神來,抿了抿唇,“他自己要與我切磋。”
這可真是張口胡說。
謝涼一個不擅鬥法的人,心思又百轉千回的,難不成會不知道揚長避短,想不開去找劍修切磋?
但是看謝涼有口難言實在是有意思。
於是齊然不等他否認,直接蓋棺定論,“你又騙人。”
話說得斬釘截鐵、正氣凜然,謝涼卻仿佛看見了他惡劣的笑,無奈道:“哪有騙你?”
“真是心偏到沒邊了”,他搖了搖頭,折扇一收,也懶得辯解,“就知道拿我找樂子。”
齊然挑了下眉,眼尾勾出一點笑意,“是嗎?”
謝涼用舌尖頂了頂上顎,有點蠢蠢欲動,但又不知怎麽笑了起來,“不是,是我騙你。”
他垂眼撫了撫衣袖,“等著,我給你做桃花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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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而言,修士修至築基便能辟谷,不再有進食的需求,便很少會有口腹之欲。
但凡是有條件的時候,齊然還是保持著一日三餐的習慣。
謝臣苦修慣了,沒在意過這個,但謝涼大抵是生活過於悠閑,不僅自身精貴難養,還有一手不錯的廚藝。
他端著桃花糕來的時候謝臣正好不在。
院子裡隻坐著齊然一個人。
謝涼的眼神閃了閃,也沒問謝臣,神態自若地就在齊然邊上落座。
他將衣袖稍稍拂起,打開楠木雕花食盒,取出兩碟精致的糕點和一小壺酒。
齊然看了一眼,眉眼間明朗了些,他剛想說句什麽,忽然偏過頭咳嗽了起來。
謝涼眉頭一蹙,那雙溫柔的瑞鳳眼裡似乎沉澱著某種說不清的東西。
但只是一瞬,他站起身,輕輕拍著齊然的背,聲線如微風般和煦,“舊傷複發了?”
“都說了讓你別那麽趕,我可以幫你,再說晚些給他們布陣又沒什麽,現在難受的還不是你自己——”
齊然皺著眉看他,“吵。”
謝涼嘖了一聲,心煩地舔了舔牙根,但到底還是停住了,“行,我不說了。”
齊然蹙起的眉心舒展開,又咳了幾聲,慢慢地均勻了呼吸。
謝涼轉身給他倒了杯溫茶,遞到唇邊。
或許是方才咳嗽的緣故,那原本顏色寡淡的薄唇透出幾分潤澤的殷紅,讓他的眼神凝滯了一下。
謝涼的目光從外往裡地描繪著齊然的唇,喉嚨不自覺地發緊,他無意識地靠近過去,手指卻忽地一涼。
齊然接過茶盞,微微抿了一口。
謝涼的眼睫翕動一下,直起身,“你這舊傷到底怎麽回事?反反覆複,這麽長時間還不見好,也不讓我看……”
齊然抬起眼,嫌棄溢於言表,“你好吵。”
謝涼頓時就說不出話了。
這個人怎麽就那麽喜歡氣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