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然眉心微蹙,低下頭去看他。
謝臣撞上他的眼神,眼裡的光亮逐漸黯淡,可他還是死死地抓著那一點衣角,“不要,齊然,原諒我一次好不好?”
他意識混亂,語無倫次,“就這一次。我知道錯了,對不起,我真的知道錯了,可是我那時候沒有辦法,我不知道除了這樣,還能怎麽辦?”
齊然淡淡地看著他,“是嗎?”
“原來這世上,還有這樣荒唐的,非要一個化神劍君娶一個毫無感情的女子,才能做到的事。”
荒唐。
謝臣又何嘗不覺得荒唐?
他那麽長時間的掙扎猶豫,試圖另尋破局之法,卻在陰差陽錯下失了記憶走到這一步,荒唐又怎麽樣?
他沒有辦法,只能將錯就錯,寧願讓齊然誤解,也不想讓他有所差池。
那是情劫,是死劫。
他如何能只顧著一晌貪歡,任由心上人步入死局,漸漸衰弱?
謝臣修行數百載,於劍道體悟愈深,愈是一往無前寧折不彎,他殺伐果斷,太過清醒,根本不可能裝作什麽也不知道,就這樣假裝風平浪靜。
可是這些,他都不能說。
於是齊然也沒有再開口。
他俯下身,二指並起作刃,從謝臣手中將那被緊緊攥住的,沾染了血跡的衣角割了開。
白色布料被血侵染,漸漸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謝臣用力地把它攥在手心。
他想要去追,去求齊然回頭,可是他看著那個遠去的背影,卻逐漸沒了力氣。
他覺得自己應該識相一點。
齊然討厭他,根本不願意再看到他。
他不該再讓他不開心了。
作者有話說:
come on,跟我一起大聲地喊,活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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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問道(十九)
雪霧茫茫。
才出院門, 齊然便看見了謝涼。
他站在幾步外,撐著紫骨傘,白色狐裘上綻著點點紅梅, 同他身後枝頭盛放的血色梅花交相輝映,如同一副水墨畫卷。
那雙總是含笑的眼眸卻飽含憂思。
齊然看了他一眼。
那張臉被面具遮住大半, 看不出分毫和謝臣的相似,卻還是讓他再一次想到院子裡的那個人。
他眉頭微動, 神色裡流露出一點不耐。
謝涼對他的情緒極為敏感, 見狀便知要糟, 放緩了聲音走上前來,“今日是天元宗開山門收徒的日子, 掌門說你應當會出關, 讓我陪你一道去。”
雖說事實被他美化了幾分, 實際上是他自告奮勇從天元宗掌門那裡攬下了這事, 但他知道這時抬出掌門的名號, 齊然的情緒應當會高漲一點。
果然, 齊然在聽到掌門師兄後, 冷淡的目光微微斂起, 有了些許溫度。
他沒管謝涼將傘傾斜至他的頭頂,平淡地往外走:“那你便隨我一起。”
謝涼得償所願, 應了一聲,心裡卻又有點不得勁。
即便是想讓齊然開心一些, 別為謝臣不高興,也清楚地知道他與天元宗掌門同門情誼深厚, 但這樣的差別對待, 還是讓謝涼心裡酸脹得難受。
他抿了抿唇, 跟上齊然的腳步。
**
齊然這次出關是收到了掌門師兄的傳訊。
蘇祗在他兩次閉關間沒什麽動作, 與謝臣一戰時仿佛受了傷,又消失得無影無蹤,但這種平靜就像暴風雨前的平靜,沒人能放下心來。
各宗門只能加強戒備,其它事項照舊進行。
而今日,正好是天元宗二十年一度的收徒試煉。
掌門大抵是擔憂他心裡鬱結,想著讓他散散心,於是特意傳了道簡訊,讓他有時間便來看看。
齊然收到消息時恰好穩固了修為,便應了下來,順勢出了關。
他其實沒有眾人所想的難過,也並不想讓師兄過分憂心。
他只是討厭背叛。
謝臣一事的確情有可原,可他讓他想起了不好的記憶,既然如此,那就扔掉好了。
總歸也不是多麽重要。
齊然本就恣意,無情道或許也影響了他,讓他的心性愈發淡漠,什麽都很難在心裡留下影子。
他將這事放心頭一思量,發覺這其中唯一的壞處,是少了一個暖.床人。
但似乎也沒那麽要緊。
齊然這麽想著,又回過神來朝水鏡裡看去。
天元宗收徒有三道關卡。
最後一道是無盡天梯。
凡是踏上去的人,會經受無數幻象考驗,拷問道心,唯有純澈堅定之人,才能成功登頂。
他與謝涼到時正好進行到這最後一關。
大多數人身軀搖晃,一步一步很是艱難,很少有人走得堅定,而這少數的人中,有一個少年走得格外輕快。
齊然無意瞥去時正好看到他抬頭。
面容俊朗的小少年,身形筆挺,英姿勃發,充滿活力。
齊然很確定記憶中並沒有出現過這樣一張臉,但卻隱約覺出幾分熟悉。
他目光微凝,略垂下眼思索一瞬,又抬起頭,仔細地瞧了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