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混帳念念不忘地喊誰呢?
謝臣不知道。
他對齊然的過往一無所知, 寥寥知曉的也只是從旁人那裡得來的三言兩語。
真假不知,也並不詳盡。
他心裡悶得緊, 又抽搐著疼, 忍不住一口咬住齊然的耳垂。
力道有一點點重。
齊然稍稍蹙了下眉, 不滿地唔了一聲。
謝臣就下意識地松開, 安撫似地舔。
舔完才意識到自己又做了什麽。
他眸光一沉, 就想咬醒這個只顧享受的混帳, 只是看著齊然極其少見的, 毫無防備的溫柔模樣, 方才硬起來幾分的心腸又忍不住軟了下來。
他歎了口氣,認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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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過去, 日光漸盛,又是新的一天。
齊然醒來的時候, 意識還有些混沌。
他仿佛仍然沉浸在夢境裡,沉默地閉著眼, 卻忽然發現自己體內充沛到滿漲的靈力, 那原本把修為死死壓製住的枷鎖松開, 仿佛隨時可以突破化神境。
齊然一怔, 陡然清醒過來。
他睜開眼,看到枕邊的人。
謝臣閉著眼,一隻手輕輕攬在他腰間,面色難得有些蒼白,眉眼間透出幾分疲倦。
齊然的眼睫垂了垂,恍惚想起昨夜的記憶。
他難入化神,是源於世界意識。
而世界意識是為了蘇祗。
於是當他昨夜想起過往的一事時,本著不讓蘇祗好過的原則做了點什麽,卻沒想到他本以為隨著原主消散而消失的心魔忽然發作,在世界意識的操控下引起反噬。
隨後意識全失,毫不受控,若非謝臣……
他的眼睫顫了顫,攸地想起自己昨日那句脫口而出的話,神色怔愣了一瞬。
他的臉上露出茫然的空白。
有什麽像是被喚醒,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從歲月深處翻湧出來,齊然記起昨夜的夢。
他無意識地咬了咬唇,那是一個防禦的姿態。
可他的目光卻下意識地望向謝臣。
這張臉……
齊然的眼裡透出點點細碎的恍惚。
其實細瞧是有五分相似的。
可他為什麽一直沒能發覺?
齊然抬起手,修長的手指接觸到冰涼的空氣迅速冷卻下來,一陣徹骨寒意透過指尖滲進肌膚,順著血脈蔓延至心口。
他冷靜下來。
目光也冷了下來。
齊然閉上眼,聽見自己在心底說——
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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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臣醒來時,榻上只有他一個人。
屋裡也只有他一個人。
微弱的天光從雕花木窗透進來,落在繡著名山大川的屏風上,輪廓分明。
一切如昨。
就好似什麽也沒發生。
謝臣愣了一下,心不知不覺地下沉,他抿了抿唇,站起身,便在一旁的小案上看到了一張紙箋。
素白雲紋的底色,墨跡點點。
只有一句話。
“閉關勿念”
簡單的四個字,連多余的標點都沒有一個。
昨夜的種種更是隻字不提。
這樣分明的態度太過直白,謝臣的面色逐漸沉了下去。
他心裡藏著一團火,從昨夜那個意義不明的稱呼開始忽明忽滅,如今徹底點燃,直接燒掉了他的理智。
他周身氣勢恐怖,靈力一蕩放開神識,在西側的靜室感覺到熟悉的禁製,怒火一滯。
小火苗撲騰了兩下,像是找到了點安慰,滅了。
謝臣一拂袖,身影一閃到了靜室門前。
他收斂了渾身氣勢,看著那扇門,就仿佛能透過層層的阻礙,看到裡面的那個人一樣。
大約是有了對比就沒有傷害。
相比於齊然跑了的場景在前,他覺得這個結果還可以接受。
也不枉他費心費力。
總算還是有點良心。
謝臣靜靜想著,面色緩和下來,旋即想起昨夜裡只有他一人見到的風光,眸裡漾起點點笑意。
他食髓知味,被昨夜一時的歡愉衝昏了頭,但清醒過來也大致知道齊然是不願這樣恢復修為的。
他要給他時間緩衝。
不能把人給逼跑了。
謝臣想明白了,驀地掩唇咳嗽一聲。
這一下像是打破了什麽,謝臣接連咳了許久。
昨夜情勢危急,準備不夠,齊然又無法配合,他雖助齊然破了障,但自己的修為卻掉了一階。
這樣逆天抽離修為造成的虛弱和傷害不可避免。
謝臣在門口站了一會,知曉齊然一時半會不會出關,也去閉關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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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后,一個尋常的深夜。
遠在極北之地,醉生夢死的蘇祗和獨居天機樓的謝涼忽然睜開眼。
法則在這一瞬現形。
玄之又玄的道韻伴隨著金光流轉,只有幾人能感覺到的異象在天邊一閃。
轉瞬即逝。
但蘇祗知道自己沒有看錯。
那是——
化神天象。
他一個趔趄,手中的酒壇砰地一聲砸在地上,碎瓷飛濺,劃傷了他的手背。
但蘇祗絲毫沒有察覺,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站起身來。
他與齊然師徒多年,決計不會看錯。
那是齊然的化神天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