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然瞥了他一眼,“不勞劍君費心。”
謝臣側過頭看住他的眼睛,聲音壓的很低,也有點澀,但語速卻很快,“我知道我或許不該說這個,但謝涼不是那麽簡單的人,他——”
齊然淡淡地打斷他,“與你無關。”
謝臣被他這樣冷靜到冷漠的語氣擊敗了,他胸口堵著一口氣,痛苦地舒不出去,只能一個字一個字,咬著牙問,“齊然,就不能給我一個機會嗎?”
長久的沉默。
謝臣失望地閉上眼,胸口的那一口氣,也慢慢地,隨著心尖僅存的一點熱意散了出去。
“難受嗎?”
謝臣苦澀地搖搖頭,睜開眼想說點什麽,卻發覺齊然在看他。
說不出是什麽樣子的眼神,不是那種虛無縹緲捉摸不透的,也不是冰封千裡含霜帶雪的,卻顯得殘酷而認真。
他說,“這些都是你選擇的不是嗎?從一開始到結束,我一直都只是在被動的接受。”
“我知道你情有可原,這世上總是有很多意外,失憶後作出的決定怪不得你,但是謝臣”,他看著他的眼睛,“那次你為什麽沒有和我一起閉關?”
謝臣愣了一下。
他當然知道那是因為自己在猶豫,也在試圖尋找旁的破局之法,可是原來他自以為掩藏的好,沒人發現,卻已經表現得那麽明顯。
齊然歎了一口氣,眼神又平靜下來,“你說我不給你機會,可是謝臣,你也從來沒給過我機會。”
“你只會替我決定,為我好,卻從來不會先問我要不要。”
空氣在這一瞬間安靜下來,穿堂而過的風也沒了蹤跡。
月光似乎也消失了。
謝臣低著頭,站在黑暗裡,就像一座沉默的雕像,許久都沒有說話。
“對不起。”他終於這樣說。
可言語太過蒼白無力,連他自己都沒辦法被說服,這一句輕飄飄的道歉對齊然又有什麽意義?
因而他想了很久,又說:“人是可以改變的——
齊然抬手止住他的話,“人是可以改變的,但你不行。”
“謝臣,你成名千年,昆吾劍君的名號在歸元大陸上多麽響徹,你的道,你的劍心,你這千年修行的時光,注定了你就是這樣一個人。”
他搖了搖頭,瞧著有幾分索然,“別跟我說什麽會改,本性難移,向來如此。”
“不是這樣的”,謝臣深吸了一口氣,那雙黑眸似乎有瑩瑩火光複又亮起,“你也說了這世上總會有意外,我可以變得更好,我會證明給你看的……”
齊然看了他一眼,沒接話。
謝臣握著拳,又低聲重複了一遍。
齊然突兀地笑了一聲。
他唇角微彎,眼裡卻露出深刻而冷漠的諷刺,“你會改?”
“可是謝臣啊,”他嘴角笑意更深,“你還是沒有問過我要不要。”
他一個字一個字地說,“你還是在自以為是地,為我做決定。”
這輕而緩的兩句話,如同刀刃插進謝臣身上。
他動彈不得,啞口無言。
但齊然卻像是被他的反應取悅了,眼眸微微彎起,“但我可以告訴你答案。”
白衣道君漫不經心地撫了撫衣袖,垂著眼說了最後一句話,“離我遠一點。”
**
戎舟在門外站了許久。
裡面一直沒有人出來,他聽不見,看不著,腦子裡的畫面反而更加清晰。
他想起第一次遇到齊然的樣子。
他想起那時陪在他身邊的,昆吾劍君謝臣。
如今,是天機樓樓主,謝涼。
那他呢?
他什麽時候才能……
“吱呀”一聲,門被人從裡面推開。
戎舟抿了下嘴唇,止住思緒,抬頭望去。
出來的是謝臣。
失魂落魄的,看也沒看邊上的他一眼,徑直走遠了。
戎舟瞥了他一眼後也沒管他,悄悄地屏住呼吸透過縫隙朝門裡看。
但他什麽也沒看見。
少年扒著門,悄悄地繼續歪著頭往裡探,想看一看齊然。
“做甚麽鬼鬼祟祟?”
身後忽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少年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松開手,結果腦袋直接磕在了門上,痛得驚呼一聲。
但他卻不敢耽擱時間給自己揉一下,飛快地轉過身站直了,“師師師尊……”
齊然瞧了他一眼,沒什麽表情,“嗯?”
少年捂著額頭,悄聲抬起眼看了他一下,又很快垂下目光,他猶豫了一瞬,小聲問:“您在不高興嗎?”
齊然的目光頓了頓,沒說話。
戎舟知道這是自己猜對了,心裡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他胸口燒的慌,可臉上半點也沒有顯露,又問:“是因為劍君嗎?”
少年停頓了一會,似乎在等他回答,卻又不是真的要聽齊然的答案。他繼續說,“那下次師尊就把這些討厭的人交給我,我給他們統統趕出去。”
齊然瞧了他一眼,勾了下唇。
小少年感覺到了他發自內心的對自己能力的嘲笑,頓時瞪了下眼,“師尊怎麽還長他人志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