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然看了他一會, 才閉上眼睛, 雙手合十。
他從前過生日的時候身邊總有許許多多的人簇擁著,自己卻沒放在心上, 許願什麽的也沒當回事,即便許了也大多是看在媽媽的面子上隨口敷衍。
可是平生第一次, 他低下頭去,認真地想許一個願。
“我希望, 今後的每一年生日, 哥哥都可以陪我一起過。”
他睜開眼的時候齊琛在看他。
那是一種說不出來的複雜, 就好像有什麽很重要很重要的事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發生了。
齊然心裡一跳, 一種無法言說的恐懼忽然襲上心頭,可當他想要仔細看時,齊琛卻又是笑著的。
他摸了摸他的頭,好像方才只是齊然的錯覺,“傻瓜,說出來的生日願望就不靈了。”
“才不會呢!”齊然不高興地鼓了鼓臉頰,“以前每年的願望我都實現了,今年也一定可以的!”
而且他許了兩個願望。
如果真的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的話,那他希望,上天可以幫他實現前一個——
讓哥哥長命百歲,即便他死了哥哥也要好好的活著。
可是沒有。
第二天,齊琛不見了。
他難得的早早起來,想要給哥哥做一頓早餐,可是他左等右等,天色越來越亮,齊琛卻一直沒有出現。
臥室裡一個人也沒有,整棟房子裡哪裡也找不到,只有一份簽好了名字的股份轉讓協議擺在桌上。
齊然的胸口一陣又一陣的發緊,他強壓下心底鋪天蓋地的恐慌,給齊琛打電話,可是只有一遍遍的無人接聽。
這個時候,有一個金發碧眼的高大男人敲開了他的家門。
他說,齊琛的母親其實是國外公爵的女兒,他是這一輩唯一的後代。
他說,齊琛隨公爵回國繼承家業了,因為感謝他們一家對齊琛的照顧,這棟房子,溫齊兩家的一些不動產,還有齊琛的公司,都轉贈給了他。
他說,齊琛以後不會再回來了。
齊然不信,他一個字也不信。
他死死地咬著唇,顫抖的手一次次按下齊琛的號碼。
可是始終沒有人接。
高大的外國男人看著他,眼裡終於露出了一絲憐憫,他歎了口氣,“如果齊先生真想和少爺通話,可以用我的手機,但結局或許不會好。”
齊然一愣,也沒聽清他說的後半句,手忙腳亂地站起身,從他手裡奪過來手機。
然後他用盡了最後一絲希望,撥通了那個了熟於胸的號碼。
耳畔響起磅礴的雨聲。
不知是窗外的,還是電話裡的。
齊琛淡淡地喂了一聲。
齊然的身體開始顫抖,他的嘴唇哆嗦了一下,還沒開口,眼淚卻先掉了下來,“哥哥……”
電話那端短暫地停頓了一下。
然後是男人低沉冷淡的聲音,“Wilson應該已經把事情給你講過了,還有什麽不清楚的嗎?”
齊然怔住了。
他從沒聽過齊琛這樣的語氣,從小到大,齊琛在他面前總是溫柔的,那雙眼睛裡滿是令人安心的暖意,他從沒想過,有朝一日齊琛會這樣冷淡又不耐,就像在對著一個陌生人。
他的手控制不住地輕輕顫抖起來,聲音啞得不成樣子,像隻搖尾乞憐的喪家之犬,“哥哥……”
男人卻沒有半分觸動。
他冷冷道:“幾處不動產已經過戶到了你的名下,股份轉讓協議記得簽,如果沒有其他事,我就掛了。”
齊然再也忍不住,崩潰地大哭,“為什麽……為什麽啊……”
他的眼裡是被拋棄的絕望和無助,“明明你答應過我的,會永遠陪著我,一直一直陪著我,我們都說好了的…為什麽現在又要走……就為了一個從沒見過的長輩,還是那點錢?”
“難道我們現在這樣不好嗎?我知道…我以前不懂事,我不能替你分擔,但我可以學的,只要你別走,我很聰明的,很快就能學會,不會再讓你那麽辛苦……”
“可是我不想再背負著你走下去了,”齊琛冷漠地打斷了他。
他的聲音是冰冷的漠然,“伯父伯母的恩情,我已經足夠仁至義盡。何況——”
他沒像過去那樣叫他的小名,“齊然,你知道嗎?如果不是外祖父這邊的幫助,你連齊家都要不回來,這樣的日子,我受夠了。”
“……”
“好自為之。”
這是齊琛留給他的最後一句話。
然後他再也沒有回來。
在齊琛離開的第一天,齊然想,即便齊琛現在回來給他道歉認錯,說以後再也不走了,他也不會原諒齊琛的。
齊琛離開的第十天,齊然想,如果齊琛回來的話,只要他給自己買城東那家需要排兩個小時隊的糖水,他就勉為其難原諒他好了。
齊琛離開的第三十天,齊然想,只要哥哥還願意回來,他什麽都願意做。
……
可是沒有。
他再也沒有見過齊琛。
時間也當真是一劑良藥。
過去的甜蜜,美好,傷痛……熬過那段最艱難的日子,齊然就再也不需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