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少——”
疏離的聲音在病房中突兀地響起。
齊然怔了一下,回過神看向手機屏幕,才發現自己不自覺地撥出了蘇辭的號碼。
他心裡一痛,一時間僵在原地,說不出話。
蘇辭也沒有說話。
作為失手將人推下水的凶手,他對受害者絲毫不關心,更沒有半點的歉意內疚。
沉默凝滯了許久。
終於,齊然啞聲說:“見一面吧。”
他笑了一下,古怪而尖銳的笑容,“如果你不想被起訴的話。”
蘇辭最終還是答應了這次見面。
他是一個人來的。
白襯衣黑西褲,眸光清清冷冷,是記憶中孤冷的學霸少年,卻也不是。
其實,蘇辭曾經追了齊然整整一年。
他為齊然做了很多事,任他怎麽捉弄刁難都不生氣,無條件地滿足他任何的需求。
他為了齊然玩笑似的一句生日禮物,拚命地兼職賺錢,幾乎累垮了身體,可換來的卻是對方輕描淡寫地一句“我說著玩的”。
直到兩個月前,蘇辭生日的那天。
齊然與他的朋友們一如既往地討厭這個裝模作樣的學霸,設了個局將他困在了暴雨的郊外。
那是蘇辭第一次求他。
也是齊然第一次看到他露出那樣驚慌失措,無力而絕望的神色。
後來他才知道,那是一個對蘇辭而言很重要的比賽。
是蘇辭媽媽的遺願。
可時間不能倒回,蘇辭淋了雨後高燒昏迷,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
比賽早已落幕,他也失去了參與的資格。
從那時候開始,蘇辭變了。
他不再對齊然充滿熱情。
他變得冷漠,自我,陰鬱。
齊然覺得這是好事,他從來不是仗勢欺人肆意妄為的人,對蘇辭種種是事出有因,但這次也自知理虧。
他們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再無交集才是好事。
可是心動就是來得這樣突兀。
他抗拒,掙扎,卻還是控制不住地,把目光一次次投給了對方。
他開始試圖彌補。
盡己所能,投其所好。
可是沒有用了。
蘇辭對他的厭惡是那樣的明顯,連他的表白都不願意聽完,迫不及待地想要擺脫他,甚至不惜撕破臉推他下水……讓他連最後的自欺欺人都無法繼續下去。
事到如今,後悔也沒有用。
他只是想要個答案。
“你喜歡過我嗎?”
蘇辭看著病床上面容蒼白的青年,疏冷的眉眼間沒有一絲情感,他淡淡地說:“沒有。”
齊然覺得可笑。
痛到麻木的心臟,再一次跳動起來。
迅猛的,盡是尖銳的疼痛。
“……為什麽?”
蘇辭看著他,帶著點幾不可察的嘲弄,“你早就知道我為什麽那樣做,不是嗎?”
是啊,他知道的。
他知道蘇辭為什麽鍥而不舍地追他,也知道那些真相,更知道他為什麽選擇賀北……
被子下的手,漸漸攥緊,青筋爆起,指節用力到發白。
可他卻閉上了眼睛,沒有再看蘇辭一眼。
“你走吧。”
“這次的事情,我不會追究。”
“……我們,不要再見面了。”
**
儀器上的心電曲線趨向平直的一刹那,齊然接收完了原主的記憶。
他輕輕地歎了口氣,一時間沒有說話。
有些事情,原主直到死去,也永遠不會知道。
這是一個由古早校園文演變而來的世界,原主作為主角受早死的渣攻白月光,本來就是用來襯托主角受深情的存在。
在原本的劇情裡,原主這一次落水誘發了心臟病,在蘇辭走後離開了人世,而蘇辭,在齊然死後,自責愧疚,久久無法放下,逐漸愛上了他。
死去的人,做了什麽都值得原諒。
而記憶也會慢慢美化。
蘇辭抱著對愛人的懷念,創辦了思歸集團,因為憂鬱深情吸引了眾多天之驕子,他們糾纏了整本書,誰都想成為蘇辭的唯一,卻始終有個死.人橫亙在前面。
於是,為了不讓蘇辭觸景傷情,他們合作整垮了齊家,燒掉了齊然所在的墓園,最後大被同眠,幸福美滿地與蘇辭生活在了一起。
Happy Ending。
可原主又做錯了什麽呢?
他是刁難孤立過蘇辭,可知道來龍去脈的齊然,卻並不認為他有錯。
更遑論連死後都不得安寧,連累家人,成為一個襯托主角受的工具人,憑什麽呢?
齊然睜開眼,拿起手機,給一個沒有備注的號碼發了條短信。
“終止原計劃。”
原主願意為蘇辭隱瞞,壓下非議,他卻沒有被愛蒙蔽雙眼。
依法辦事,故意傷人,該怎麽處理就處理,他不刻意針對,卻也要一個公平。
不過……
齊然抿了抿唇,想起原主記憶中父母的音容笑貌,臉上罕見地,露出了一點兒複雜。
他摩挲著手機冰冷的金屬外殼,在撥號的頁面上停留了很久。
久到系統都察覺到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