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眼似乎什麽也沒有,又似乎藏著許多不為人知的東西。
蘇祗不知為何被看得心中酸澀,他動了動唇,便聽眼前人道:“與你無關。”
妒火一瞬衝上心頭,蘇祗忍不住怒喝,“怎麽與我無關?”
“你為後輩,為宗門,為天下要殺我,我都已經認了”,他自嘲地笑了聲,眸光忽而陰寒,“可是他算什麽東西?”
“是,我叛出師門,我違背誓言,我傷過你,可他不也與我一樣!”
“你忘了嗎,他明明都有了你,還同旁人結契!”青年咬著牙,眼圈似乎有些泛紅,“你憑什麽還要護著他?還要為了他殺我?”
齊然看著他,很輕地搖了搖頭。
他那雙總是盛滿冰雪的眼眸頭一次在蘇祗眼前露出無比的複雜來,聲音也是極輕的,如同歎息一般,“蘇祗,這是你自己選擇的路。”
白衣道君說罷,雙眸闔了一下,再睜開時隻余萬年冰霜凝固,“離開天元宗。”
謝臣阻止道,“齊然!”
齊然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謝臣被這道沒有一絲感情的目光看著,怔了一下,忽然冷靜下來。
他收攏了五指,將體內翻滾不休的氣血強壓下去,繼而看著齊然的臉,明白到底只是自己的癡心妄想。
蘇祗立場不同,不清楚,又被嫉恨衝昏了頭腦,可他卻知道,齊然只是單純要為正道殺他,與他謝臣怎樣毫無關系。
就如現在,他知道兩人並沒有把握徹底留下蘇祗,因而趕他離開。
謝臣抿緊了唇,靜靜地看著齊然,終究沒有再開口。
可蘇祗卻仿佛被那一句刺激到了,周身魔氣頓時暴漲,一張俊美的臉覆滿戾氣,看著便叫人覺得陰森。
他冷笑一聲,“又是這樣!”
“總是這樣,什麽也不告訴我,自顧自地決定好,就想把我扔開!”他嗤了一聲,手心逐漸湧出一絲黑霧,“可這世上也不是事事都能如了師尊的意。”
他冷冷笑著,手中黑霧漸漸濃鬱,聚攏成團。
而這黑霧似乎不是尋常的魔氣,甫一出現戎舟便感覺到了非同一般的危險。
那是他方才在生死之際也未曾感受到的。
天狼生來的本能讓他想要退卻,暫避鋒芒,但戎舟卻握緊拳頭按耐下這種衝動,望向身前的齊然。
“這世上從沒有人能事事如意”,齊然平淡地注視著他,淺色的唇輕動,“但是——”
蘇祗不知怎的後背忽然一緊,身形猛地一退。
“不知寒”陡然出現,試圖阻斷他的後路,卻迎面撞上了無生劍。
兩劍交纏難分勝負。
蘇祗借機再退。
昆吾劍橫空斬來。
卻被他手中黑霧逼退。
兩人隻阻了他一息。
但齊然要的便是這一息。
“嗡”地一聲,黑色光芒大亮,將蘇祗整個人籠罩進去,一座大陣拔地而起。
陣法成型,黑色光芒一蕩,蘇祗的身形被吞沒。
這時,在齊然身旁,謝涼的身影卻慢慢顯現出來。
他搖著折扇,笑吟吟地走近,看起來心情好極了,“我們真是心有靈犀。”
齊然的臉上卻沒什麽輕松之色,隻盯著法陣看了會,“這留不住他。”
謝涼卻不以為意,瞧也沒瞧一眼,仿佛這個陣法不是出自他之手,“無所謂。”
他慢慢悠悠地搖著折扇,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本來就是倉促之間布下的陣,能將他趕走便好。”
齊然不言。
謝涼瞧了眼他的神色,神情收斂了些,又補充道,“應該也能讓他消停些時日。”
齊然側頭看了他一眼,面色溫淡,“斂息術不錯。”
謝涼笑容一僵,舉起扇子就對天發誓,“天地良心,我可從沒偷窺過你。”
齊然挑了下眉,“不打自招?”
“沒有沒有!”謝涼連忙搖頭,“你瞧你方才都能發現我,我哪裡敢?”
這話說的,仿佛若不是擔憂被齊然發現的後果,他倒確實想這樣乾。
齊然聽得笑了一下。
謝臣方才從兩人的話中明白過來,便看到了他的笑容。
他不由自主地,也跟著扯唇笑了下,只是那笑裡卻逐漸沾染了說不出的苦澀。
盡管早就有所準備,但他還是不可避免地,控制不住地為齊然和謝涼的熟稔心生黯然。
他沉默了會,抬步走近了些許。
而就是這一步,謝涼的目光就直直射了過來。
齊然也抬眼朝他看來。
謝臣一時動彈不得。
他已經許久沒見過齊然,更別提被他的目光注視。
哪怕只是這樣冷淡的,毫無感情的視線,只要能在他身上多停留一會,也是極好的。
但總有人不想如他所願。
謝涼勾著笑,笑意卻不達眼底,他仿佛才看見了謝臣這個大活人似的,“喲,兄長還沒走呢?”
“正巧,有事還得麻煩兄長。”他收了折扇,朗朗道,“這次五門的敗落大多是因內奸而起,還請兄長回去好好排查劍宗。”
謝臣恍若未聞,眼眸一眨不眨地看著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