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希圖斯說的,在他看來當然是無聊的很了,然而他還是聽了下去。
在火光下,塞希圖斯的面容顯得異樣英俊。昏黃的火光對人的面容本來就有相當的修飾作用,就算是長相一般的人都會增添幾分氣質,何況塞希圖斯的面容本來就好,在他母親逝世之前,他受過系統的王室教育,脊背筆挺,舉手投足都帶著一份自然的優雅。
他的聲音低沉磁性,很可能宗教故事中的造物主就是用這種聲音創造世界萬物的。他的唇形較薄,唇角鋒利,然而很好看,嘴唇開合時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像是一閃而過的弧光。
塞希圖斯講的不快不慢,盡力想要當個好老師,然而謝依卻不是個好學生,他只顧著去看詩歌老師的臉了。
有個詞匯叫“秀色可餐”,然而謝依卻覺得,他現在可以新造出一個詞來,叫做“秀色可藥”,就這樣看著塞希圖斯,聽他講話,他恍惚間覺得自己身上的疼痛減緩了不少。
山洞外的雨還在下,雨聲淅淅瀝瀝,然而漸漸小了,料想再過不久就會停下。
謝依聽著塞希圖斯的聲音,困意已經濃重的蓋過了疼痛,他輕輕闔眸,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晨醒來的時候,外面的雨果然小了很多,盡管還在零零碎碎地落著,但顯然堅持不了多久了。
謝依發現自己被安置在了一個簡陋的床鋪上,那是塞希圖斯用馬車殘骸裡還能搶救出來的東西製作而成的,柔軟的褥子墊在身下,感覺的確不錯。他手臂和小腿上的傷勢也得到了更好的處理,上面鋪著一層綠色的糊狀物,料想是草藥之類的東西。
他不那麽疼了。
謝依不用抬眼去找塞希圖斯,因為塞希圖斯就坐在他身邊,他一睜開眼就被塞希圖斯發現了。
塞希圖斯一夜未眠,直到現在他看到謝依睜開了眼睛,他才真正松了口氣。
天知道他是多麽恐懼謝依一睡不醒。
“我真高興看見你醒了。”
塞希圖斯說。
他眼中的慶幸和喜悅是那麽真實,全然不似作偽,而且也沒有必要。
如果他想要對謝依不利,他昨天就不會把謝依從亂石堆裡救出來。
謝依對塞希圖斯毫不掩飾的情感感到手足無措,他有點不適應,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會應酬,但幾乎從不和人進行情感上的交流,但他不想辜負塞希圖斯的好意,想了半天,最終隻回了一句乾巴巴的:“……我也很高興,早上好。”
“早上好。”
塞希圖斯微笑了,經過了一夜的忙亂,這位衣冠楚楚的前任國王陛下衣衫凌亂,上面還添了許多髒汙,他的金發也亂了,看上去頗為狼狽。
然而謝依卻依舊認為對方好看的驚人,就連那身狼狽都仿佛有一種特別的韻味在其中。
塞希圖斯用清水給謝依擦了手和臉,謝依堅持著自己漱了口,簡單的洗漱完畢後,他感覺好了很多。
他及肩的長發裡夾了許多塵土,衣袍也破損了,更別提手腳上那層綠色的糊狀物體,塞希圖斯用木條固定了他受傷的手臂和小腿,這讓他整個人看上去既狼狽又可憐。
他的巫術恢復了一些,然而要想全部恢復,還需要幾天的時間。
可就算全部恢復了又怎麽樣呢?難道他能一眨眼就把自己治好嗎?
既然活下來了,謝依就不得不考慮接下來的生存問題。
馬車毀了,塞希圖斯昨天晚上一直在照顧他,顯然顧不上那六匹馬,它們還在不在也不知道。他自己又受了傷,還是不便移動的那種。
這一切都昭示著一個顯而易見的現實:
——如果他想活下去,全得靠塞希圖斯照顧。
塞希圖斯如果不想理會他,謝依的命運很有可能是被活活餓死。
他的認知很清醒,然而這個認識讓他感到非常難受,因為他從來沒有依靠別人的習慣,更別提把自己的命運系在別人的一念之間了。
“來吃點早餐,有胃口嗎?”
塞希圖斯拿來一塊麵包,那是僅剩的食物了,他扶著謝依坐起來,“就算沒有胃口也要吃一點。”
謝依看著他,問:“我想,食物不多了吧?”
塞希圖斯回答道:“嗯,不過這不要緊,我會出去一趟,下午你就能看到我打獵的技巧有多好了。”
謝依從塞希圖斯的話裡聽出的端倪:“這是最後的食物了?”
“……是。”塞希圖斯不想討論這個問題,他催促道:“快吃吧。”
“你昨天晚上就沒吃東西,今天要是再不吃,你怎麽好的起來呢?”
“可是……”謝依指出:“沒吃東西的不止我一個,你不是也沒吃嗎?”
“但你是病人。”塞希圖斯幾乎在哄人了:“吃一點吧,吃了東西就好好休息,食物多少這個問題我來操心就行了。”
“你吃吧。”盡管很餓,但謝依還是清醒的打算效率最大化:“你要去打獵,應該補充體力,我反正是躺著,餓一點也不要緊。”
塞希圖斯見有些說不通,乾脆想要直接喂了,然而謝依撇開頭避開了。
他決定說個明白:“你看,馬車沒了,馬不知道還在不在,我也不能動,約莫等於一個廢人,如果我想要活下去,我只能仰仗你的好心,你願意去打獵,這很好,我想要你保持充分的體力,這樣你抓到獵物的可能性才會大,我活下去的可能性也會大,我完全是為了自己,你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