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都睡了幾天了,他不會是吃了安。眠藥吧?為了一隻貓,他至於嗎?”氣急敗壞又不掩焦急的聲音,是林荌。
“醫生說沒有檢測出安眠藥的成分。”
“那他就是撞傻了,你看他這滿頭滿臉的傷,整天就知道瞎折騰。”
“……”
周圍很吵,林紓想要說話,卻沉重地連眼皮都睜不開,一瞬之間,腦中多出了太多的東西,湧入腦海的記憶,像是別人的一場戲,或許是他以前的生活太過單調無趣,這些東西輕易地將他原本的記憶都消弭掩蓋,那樣真實。
他不覺得無措,卻多出了幾分茫然。
“你先走吧,我守在這兒,他醒了我打電話給你。”
送走了周城,林荌看了眼床上的人,見他絲毫沒有醒的跡象,歎了口氣,拿了水杯走出病房。
房門被關上,似是被驚著了,林紓渾身微不可聞地一顫,眼簾下眼珠滾動,悠悠轉醒。
他無神的瞳孔直視著頭頂的天花板,臉上不再有前些天的落寞惶然,頓了半晌,他忽然勾唇笑了。
在他左側的病床上,坐著一人,大概是知道他眼盲,趁著房中沒有其他人,肆意打量,正巧看到他嘴角那抹莫名其妙的笑,襯著他臉上的青紫紅印,實在是怪異。
意味不明地搖了搖頭,那人收回視線,病房門把轉動,應聲走進來一人,本來無意的一瞥,這位病人再次瞪大了眼。
輕微的腳步聲,不符合林荌張揚的性子,想著可能是其他病床上的病友,林紓也沒太在意,直到腳步聲在自己床邊上停下,他微微側頭,有微弱的氣息噴在自己臉上。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不等他做出回應,蕭暝低身將人抱起,在病友目瞪口呆中快速出了房門。
林紓僵硬地被他抱著,漸漸放松了身體,將雙手攬在他的脖子上,讓他抱得輕松些。
左耳貼近他的胸膛,有了溫度,也有了心跳。
病房裡,等林荌去開水房接了水回來,病床上哪裡還有哥哥的影子,下意識地問另一張病床上的人:“這位大哥,你看沒看到這裡的病人去哪兒了?”
那人已經恢復了鎮定,平靜道:“被人抱走了。”
抱……抱走了?
林荌愣了一瞬,又問:“那……那您看到抱走他的人長什麽樣了嗎?”
“一個穿著古裝的男人,長發飄飄,長得挺好。”
“……”
林荌嘴角抽搐,他忽然想起這個病人是患了精神病假裝自殺被送來的,依舊禮貌地道了謝,她跑出病房去找人。
此時住院樓頂的天台上,蕭暝將人放下,讓他靠著牆壁,自己將人摟在懷中。
太陽已經連余暉都不剩下了,雖然有其他地方射來的光亮,天台上還是有些昏暗,淡淡的微風拂過,將蕭暝順長的發絲吹到林紓臉上,有些微癢。
兩人面面相對,相顧無言。
林紓看不見他,但從他的呼吸和心跳,可以感知到他的緊張,正準備開口,卻被搶先了一步。
蕭暝抵住他的額頭,低聲道:“我給你看些東西,你別害怕。”
急促的呼吸相互交纏,林紓下意識咽了咽喉嚨,輕應道:“嗯。”
一股暖流通過兩人相抵的額頭,從蕭暝的腦中湧入自己的腦海,林紓下意識閉眼,感知著那些熟悉又陌生的畫面。
和他看到的相差無幾,正紅朱漆大門,上面的匾額上寫著“林府”兩字,偌大的府邸,下人進進出出,正東的一所庭院,白牆黑瓦,院中花草眾多,四季皆有不同的花卉綻放,在院中散發著不同的清香。
白虎與少年的初次相遇,在這座府邸。
從相遇到相知,從相知到深愛,再從深愛因太多是非而走到最後淒愴的結局。
他想起了那個夢,他曾經僥幸逃開不曾面對的,蕭暝生命垂危最後所經歷的痛苦。
畫面在腦海中持續了有半個鍾頭,蕭暝撤離了額頭,改用雙手捧住他的臉,柔聲道:“我是那隻虎,那個少年,是你的前世,這就是三百年前的事。”
低沉的聲音在耳畔環繞,帶著點點忐忑。
林紓沉默了許久,緩緩開口道:“七歲那年,父親外出行商,在路邊撿了一隻貓回來,那隻貓渾身是傷,父親將貓關在府裡,聽說是隻妖,我偷偷去看過幾回,還和他說了話。”
“……”蕭暝愣住。
“我向父親要那隻貓,他不同意,然後沒過多久,貓就不見了。”
“……”
“八歲的時候,家裡請了一位年輕的教書先生,和其他的教書先生不同,整天不想著教我讀書,陪著我一起胡鬧,還送了我一隻貓,和父親帶回來的那隻一模一樣。”
“……”
“先生對我很好,什麽事都依著我,教我習武練劍,教我吹笛奏蕭,在府中七八年,他的樣子一點變化都沒有,我依賴他,信任他。”
“十六歲那年,父親從外面帶回來一個叫憐兒的女孩,說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我跟父親說,我不想要妻子,我隻想要先生,父親笑話我,說我還不懂,其實我懂,我喜歡先生,就是對妻子的那種喜歡,萬幸的是,先生也喜歡我,我們背著父親,在一起了。”
“再後來,先生離開了府裡,住到了對面的民房裡,我就每天往先生家裡跑,父親總是催著我成親,提起這事我就跑,父親尊敬先生,不敢追上來。”
“我本來想著,等我考上了科舉,父親管不著我了,就把先生的事告訴父親,可還沒等我考上,憐兒就跑來告訴我,說先生是妖,讓我離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