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諾淡應:“嗯。”
孟婆又問:“他答應了嗎?”
“沒有。”
“……”
仆人忙著收拾餐桌上的盤子進了廚房,空曠的餐廳裡就只有兩個人,孟婆不知從哪兒取出一串珠鏈,由通體幽黑的珠子串成,觸手瑩潤,寒氣逼人。
“這是忘川河底沉積的冥石製成的手鏈,你給他戴上,總能有點兒用處。”
冥石在地府中是很普通的一種石頭,因為常年沉在忘川河底,陰氣極重,對停留在人界的魂靈來說,有溫養的作用。
言諾接過來道:“多謝。”
孟婆笑道:“謝什麽,當年要不是我一念之差,他也不至於變成現在這樣。”
似是想到了什麽,言諾神色一變,看向二樓的方向,眸色微暗。
樓上臥室,顧長寧進浴室衝了個澡,裹著浴袍出來在床邊坐下,單腳屈起踩在床沿,腳踝靠近腳底的地方,他清楚地記得威亞斷掉,下落時上面擦了一條血痕,現在看,卻是光裸一片,沒了一點兒痕跡。
似乎從小就是這樣,他經常覺得哪裡刺痛,卻找不到傷口,過不了一會兒就不再疼了,醫生說他對痛覺太敏感,其實沒哪裡傷著,母親還笑話他,作為一個男子漢怕疼太矯情。
他從沒覺得這有什麽異常,反正他皮糙肉厚,只要沒破皮,疼就疼了他也不怎麽在乎。
指尖在之前擦破皮的地方摸了摸,他莫名輕笑一聲,轉身掀開被子鑽進了被窩。
房間裡的吊燈他關了,開了床頭的燈,昏暗的燈光下,他微磕著眼,房門處沒有動靜,可他身後卻有了溫度,比常人體溫更低的溫度。
言諾如前幾天一樣悄無聲息地進了房間,在他背後躺下,側臥著的身體蜷在一起,頭擱在床頭,白皙的皮膚被燈光晃成一片昏黃,一隻手半壓在身下,另一隻隨意搭在被外,寬大的袖子和被套滾成一團,纖細的手臂裸。露在外,也不怕凍著。
拉過他一隻手,言諾將那串冥石手鏈套上他的手腕,白光微閃,手鏈化作森冷的能量湧入他的身體。
顧長寧小幅度地動了動,近幾天總覺得沉重的身體,頓時舒適了很多,像枕在了一堆棉絮上,渾身輕飄飄的,他忽然轉身,手腳並用地纏上了爬上床的大冰塊。
言諾身體一僵,下意識高舉雙手,以為他是醒了,低頭見他依舊雙眼緊閉,頓時松了口氣,看著近在咫尺的眉眼,他忍不住伸手,撫上他的眼角。
自從知道他會夢魘,言諾就不敢再抱著他睡,每晚規規矩矩地躺在他身側,用自身的陰氣將他的身體纏繞,到天快亮的時候,再悄悄離去,只是現在人自己滾到了懷裡,他卻動也不敢動。
顧長寧一條腿抬起搭在他的腿上,一隻手搭在他的腰上,毛茸茸的腦袋抵在在胸前,還時不時地拱動一下,他似乎沒有松開的打算,還有了越箍越緊的趨勢。
他很疲憊,言諾不忍把他吵醒,幾分鍾後,高舉著的手輕輕放下,撫在他的後背,讓兩人身體貼得更緊了些,他不自覺地唇角上揚,渾然不覺,埋頭在他胸前的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睜開的眼睛。
顧長寧一夜沒睡,天快亮的時候,他狀似無意地將懷裡的人死摳住,掙脫不開的某人,安分地待了一會兒,一點一點消失在了被窩裡。
待人出了房間,床上裝睡的人驟然翻身爬起,抓起一隻枕頭朝著那人離開的地方舉起,猶豫了片刻,他又收回手,恨恨咬牙。
迅速打理好自己趕去片場,因為昨天的威亞事故,顧長寧收獲了一大堆人的噓寒問暖,他生龍活虎的模樣讓記者猜測散發的謠言不攻自破,拍攝正常進行。
言諾依然沒有來,他的角色已經快要殺青。
顧長寧翻著劇本,忽然想到什麽,他將劇本擱到一旁,拿出手機搜出了承顥殺青片段的原著。
劇組的人漸漸發現,顧長寧休息的間隙,抱著最多的不再是劇本,而是手機,但他拍攝的時候卻更加投入,他不再像前幾天一樣恍惚著發呆,精神狀態前所未有的好,更讓人眼前一亮的是,他面對著對他有敵意的對手,不再是一味的謙卑,而是選擇了平靜應對。
他拿捏角色的性格與心理,塑造完美的人物,他自信而耀眼,這樣的蛻變,仿佛只在一夜之間。
連沈輕城都很驚訝,在他拍完一場休息時,忍不住問道:“真令人驚訝,你是怎麽做到的?”
顧長寧只是笑:“向言總請教了一些。”
沈輕城愣了愣,給他豎了根大拇指。
就算有人指點,能有這麽大的進步也是他自己努力的結果,如果說拍攝前期顧長寧的演技還帶有新出道的青澀,現在的他,已經是形成了自己的演繹風格,成為了一名真正的演員。
他的變化,劇組的人看在眼裡,曾經對他有意見的人,看到沈導對他的追捧,也不得不開始重新審時度勢,畢竟一個得著名導演賞識的演員,前途是無可限量的。
有心想和顧長寧打好關系的人,被凶神惡煞攔在了休息室外。
而作為保鏢的兩人,對心懷不軌的人可以不留情面的驅逐,對要保護的人,卻有些不知所措。
所謂的休息室,其實就是拆了場景搭建暫時不用於拍攝的一處大殿,殿內也不止是顧長寧一個人,因為保鏢盡職的關系,其他人都離了很遠。
凶神惡煞背對顧長寧站著,被身後似笑非笑的眼睛看著,後背陣陣發麻,前幾天只要他們開口趕人,夫人就會立刻阻止,生怕被人說閑話被記者聽了去,可今天他們連續趕了好幾個走過來的人,夫人卻一直沒說話,只是笑著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