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淵目送少年的背影遠去,眼中閃過一道暗芒,用最後的妖力化作人形,渾身只剩下橘黃色的單薄內衫,他緊了緊雙拳,撐著身體離開了天界。
回到妖界之後,他只花了十天的時間恢復元氣,卻花了一個月的時間來修複羽毛,缺了一根的尾羽在其他尾羽的覆蓋下並不明顯,被拔毛的痛苦卻已經銘刻在他腦中,他痊愈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尋那個讓他承受了屈辱的少年,他憑借著自己附著在尾羽上的氣息,找到了少年的位置,讓他意外的是,少年並不在天界。
穿越兩界空間,在人界的都市之中,他找到了一家花店,在花店的門框上,掛著一串風鈴,用他引以為傲的豔麗的絨羽,和琉璃鳥最為看重的尾羽,串在一起製作成的。
他滿腔的怒火騰胸而起,凝聚妖力欲將風鈴取下來,卻被一股強大的靈力彈開,有散魂鈴的保護,他沒敢再輕易下手。
少年對店外的動靜渾然不覺,一個人在花店裡忙碌,慕淵就等在店外,想著等他脫離了散魂鈴的保護范圍,再挾製他取回尾羽。
他就那樣站在店外不遠處,盯著少年看了整整一下午,終於等到少年關店出來,他還來不及動作,少年就像離弦的箭一樣,火速跑離了花店。
慕淵在原地愣了片刻,不緊不慢跟了上去。
尾隨在少年身後,遇到的小妖格外的多,像是整座城市的邪物都匯聚在了這裡,追在少年身邊,他看著少年一路狂奔,跑進一片小區,在一棟單元樓樓下,腳底一滑,摔了個結實,然後沒事人一樣,爬起來衝上樓。
慕淵:“……”
少年周身逸滿仙氣,本身卻沒了仙力,他被一群惡劣的小妖怪惡作劇,被捉弄,被絆倒,窗戶破了,地板碎了,睡覺的床塌了,做飯的廚房爆了,他是天界的神,卻過得比普通人類還不如。
慕淵看著少年被欺負,靜默旁觀。
少年事事不如意,卻很倔強,不落淚,雖然經常埋怨,卻從不氣壘,慕淵不會出手相幫,但看著少年受罪,他卻並不覺得高興和暢快,他將原因歸於不是自己動手,正巧少年的花店招店員,他想都沒想就去應了聘。
花店的工作並不繁重,他進花店之後,工作全落在了他的身上,少年的工作只剩下兩個:算帳,吃。
他幾乎無時不刻不在往嘴裡塞著東西,不論店裡忙成什麽樣,他吃飯的時間一刻也不肯耽擱,慕淵經常看不慣,往他的食物裡加點兒調味料,他總是大受打擊地看著自己手裡被毀掉的食物,呆愣地四處張望,然後抱著其他的東西,站在了花店門口,繼續吃,仿佛那串風鈴會幫他趕走所有不好的東西。
事實也的確這樣,為了防止暴露身份,少年站在鎖魂鈴底下時,他不好動手。
花店周圍的小妖被驅走了,因為慕淵看不入眼,而惡作劇的人,換成了他自己。
但是沒什麽用,少年除了大聲喊上幾句,就沒了下文,也不會感到頹然,他的報復,就像是扔進大海的石子,除了最初濺起了一點水花,最後徹底平靜。
他本該就這樣一走了之,卻不知道為了什麽留了下來,關注久了,他的目光很難再從少年身上移開,對少年的報復,他漸漸下不去手。
回想在天界花田,若沒有那顆七色水仙上的花露,他未必會恢復地那麽快,最初的記恨早已經沒有那麽深刻,天界的人來花店送花,讓他徹底認清了這個事實。
少年雖然待在人界,也一直在惦念著要回去天界,他待天界的人比待他更親近,也更為依賴天界的朋友。
這樣的認知讓慕淵感到挫敗。
他開始轉變態度,他對少年好,滿足他的心願,去吃夜宵,去電影院,去遊樂園,像人類情侶的約會,讓他有了留念,或許他就會留在人界。
沒料到的是在遊樂園裡出了變故,他們從摩天輪上摔了下去,少年暈倒,知道少年不會有事,他其實有些慶幸,因為可以明目張膽地登堂入室。
然後一時衝動,他在少年的臥室裡,吻了他。
像是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呆了,少年一臉呆滯,他自己也有些驚訝,害怕隨之而來的尷尬,他在少年回神之前,離開了。
第二天一早,少年沒有到花店,他一度以為是自己被厭惡了,因為少年回到花店之後,也沒有和他說過一句話,就算說出來,也沒一句好聽的話,直到他身份暴露。
桂花神的出現揭開了他一直隱瞞的身份,得知真相的少年,甚至不敢正眼與他對視,逃避,防備,恐懼,少年的種種情緒刺激了他,他瘋魔了一樣,強吻了少年,他一心想著將少年完全變成自己的,少年的抗拒更是堅定了他的這個想法。
當他態度變得強硬之後,少年反而平靜了下來。
原來他們之間,隔著的只不過是一句坦白心意的話語。
慕淵總會在想,如果那個時候不做什麽約定直接把人辦了,嘗到滋味不怕疼痛的少年也會早一步變成他的。
在心底暗笑一聲,慕淵將修剪花枝落在地上的枝葉清理乾淨,視線落在櫃台底下,芬香四溢的花店裡,多了一株六色的水仙,之所以是六色,因為被某妖折了一色。
“這下又要再等一百年了。”
少年在櫃台上趴著,手指觸在足有半米高的水仙花上,微抿著唇卻不顯頹然。
慕淵走近:“這花有什麽用?”
凌波挑眉,其實也沒什麽特別的作用,治療效用比普通水仙強一些,他抬眼笑了笑:“不知道,或許能實現什麽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