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禾到的時候瞧見茶棚邊的空地上團了好些村民,有的席地鋪著兩張芭蕉葉,有的鋪的是塊布,出攤兒擺著瓜果蔬菜,還有一些農戶自製的手工,像是背簍繩子啊、雞籠簸箕等等,總之都是些農家裡用的上的東西。
忽而想起,每個月逢七的時候附近村莊的村民就會來此處擺攤兒,賣點小東西或者是以物易物。
許禾念叨著合該早點過來的,每次逢七都熱鬧,自從張放遠不斷往家裡進些醬啊酒啊,一些料子等東西回茶棚裡屯著,他們的茶棚現在跟個能吃飯喝酒買東西的雜貨鋪一樣,擺攤的時候他們這兒的生意最好。
進茶棚去,屋裡破天荒的竟然有五六個人在吃飯歇腳,灶房裡張世月跟小娥正在忙碌著準備炊餅乾糧。
“過來啦?”
許禾道:“今早竟然來了這麽些客。好面生,怕不是周遭村上的。”
張世月笑道:“聽說是從蘇州那頭走貨過來的貨郎,先前茶棚開業的時候有貨郎在咱們這兒吃飯備過乾糧,說是咱們這兒價格公道準備的乾糧又多,這才扎堆兒來了此處。”
許禾微微笑了笑,便是說踏實的做生意總會有人記得好的,誰說過路的茶棚就做不到回頭生意。
“我來吧,二姑出去招呼人。”
“好。”張世月出去要攬客,又給村民拿茶棚裡有的東西,一會兒這個想打點酒,一會兒那個又想買點醬,還有想買燭火的。
時不時還有人進來想討一碗水喝,許禾也是肯的,只要不是拿來賣的茶水,喝點水也無妨。
一個上午忙忙碌碌的就過去了,直到午時過了些才閑下來。
“嫂子,在忙啊。”
午後吃了飯,茶棚裡只有三兩個閑客在吃茶水歇腳,太陽蒸的人昏昏欲睡。許禾才吃了午飯,正在擦桌子,便聽見個很是陌生的稱呼。
他直起腰抬眼看,竟是村裡的熬二,這小子時常在城裡混,其實少有在村子出沒,若不是那天來過茶棚打酒張放遠說過,他也沒有很多印象。
“嗯,是要吃飯還是打酒?”
熬二一屁股在外頭的涼棚坐下,風繞繞的,走過來出了一身的汗,現下可涼快多了。他東張西望,好似張放遠沒在,便更為放松,這陣子農忙,他不想在家裡下地,就想著方兒到外頭來躲懶。
“嫂子給炒個菜吧,喝二兩小酒。”
“好。”
許禾也不怕這個小混混,有張放遠那麽個大混混,他還敢翻天不是。
熬二看著許禾進去了,趴在桌子上喝茶水,感覺這頭真不比城裡差,飯菜的味道又好,又涼快,他能待一下午,如此回去他爹想要打人他也有說嘴,反正自己沒有去城裡。
不多時,許禾就端了一碟子小芹菜炒肉出來,熬二就在外頭狼吞虎咽的吃。
許禾在一邊摘菜,他掃了熬二兩眼,折身進屋去取了一小碟子瓜子出來放在桌上。
熬二順著手抬頭看向許禾。
“我同你嘮嘮。”許禾把瓜子往前推了推:“送你吃的。”
熬二一口咽下飯菜:“嫂子,不是我不告訴你,我是真一點不知道張哥的事情。”
許禾沒讀過書,但是也聽過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話,這當兒看著熬二的模樣全然便是在演繹這句話。
“我還未開口你就這般說,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有事不成?”
熬二乾咳了一聲。
“我定然不問他的事兒。”許禾在熬二對面坐下:“你放心吧。”
熬二抬頭看了一眼許禾,雖說兩個人都是一個村子的,但是接觸的並不多,他仔細一瞧,才發覺許禾長得挺好看的,大眼睛高鼻梁,身形又很好。果然是許韶春的小弟,長得都不錯,怪不得張放遠會娶回家去。
跟姿色好的人說話讓人覺得更能接受:“那就成,我可不敢亂說張哥的事兒。”
許禾埋著頭繼續摘菜,還真閑聊一般:“你可去過花樓?”
熬二微有錯愕,不過想著只是問他,又覺得沒什麽了。
“嗐。”說起這個,他登時就來了勁兒,豎起大拇指指著自己,大言不慚道:“常客,前不久才去喝了一宿,第二日花樓裡的人還請小爺喝了水送出門的。”
“整日喝酒有何意。”許禾聞言也未置可否,又問:“那你們男子就都這麽愛去?”
“這肯定啊。誰不想去裡頭,姑娘小哥兒又好看,好酒吃食不斷,曲兒啊舞兒啊,能鬧騰到天亮,便是個男子都……那什麽,有個詞兒叫流連忘返。”
熬二神采奕奕道:“這世界上啊只有兩種男人,一種是沒去過花樓的,一種是去過無數次的。那些沒去過的,八成是沒錢,去了的都想再去。”
許禾成了親自然也不會傻到說只是吃吃喝喝有什麽可去的。
“這麽好,那裡應當會花很多錢吧?”
“可不嘛!”熬二掰著手指:“喝酒花錢,吃菜花錢,看曲兒花錢,叫姑娘小哥兒花錢,便是踏進那個門檻就得要花錢!尋常人可消受不起,人是戌時進去的,屋舍是亥時沒得。”
許禾聽到這兒反倒是斂眉笑了起來。
“嫂子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