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放遠問了問價格,還是老樣子,尚且還沒有上漲。他並未有其他動作,又回了村裡,同村長提了一嘴,讓大夥兒還是得空多囤些炭火乾柴起來。
“下了一日雨怕啥,算著日子都快入冬了,落秋雨肯定冷嘛。”
村戶道:“家裡都還有剩著沒賣完的碳火乾柴咧,有的用就是了,貪那麽多作何。”
“再者即便是要囤,那也等天晴了的嘛。”
村長話帶到,倒也沒有多勸,就連他心裡也覺得這天氣指不準兒是要重新熱起來的。
不過看著張家囤買收了不少炭火,他還是準備天晴了以後再去弄點柴,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然則這個天晴,老百姓是一連等了半個月都未曾等到,日日陰雨纏綿,天氣最好的一日也只是未曾落雨,可天氣和曠野尚未晾乾,又是淅淅瀝瀝的雨。
下個三兩日大夥兒心情還不錯,覺得可防止病疫傳播來,這一連下半個月的雨,又冷又潮,百姓不免有些坐不住了。
許禾同張放遠又一道去了一趟城裡。
村路泥濘的厲害,近來出門的人甚少,即便如此,土路被雨水泡發,還是泥巴漿子四處都是,路滑的輕易不敢上道。
兩口子給馬車輪子上了鏈子,這才趕著小黑上了城裡,素日裡還算熱鬧的官道,這朝一兩個時辰都遇不見一輛馬車。
茶棚的生意是肉眼看見的頹敗。
“二十文了,二十文!”
兩口子從馬車上下來,撐著長柄油紙傘剛到炭火行門口就見著內裡吵嚷的很,街上行人伶仃,好似都團到了炭火鋪裡一般。
許禾看了一眼身邊的張放遠:“漲價了?!”
“我上回過來還是十五文,若是中炭這個價的話,那便是漲了。”
許禾趕忙跑進去抓著個夥計問了一番,各種品質的炭柴火果然都逐一漲了價。
即使如此,買炭的人還是絡繹不絕。
“這幫炭火行的真是會趁火打劫,才冷幾天就賣這麽貴,要是過冬還那麽冷,怎麽買得起噢。”
“一連熱了這如此多的日子,炭火行的都沒什麽生意,這朝天涼了,他們能不漲價?就是往年這個季節也會漲,趁這當兒還是多買些下來。”
“是啊,到時候要是像米糧一樣一路瘋長,那當真是沒地兒哭去。”
“我就不信這個邪,天兒就那麽冷下來不熱了,等天晴了趕車去村裡一趟,十來文就能買一斤,到時候拉一車回來不比在城裡劃算的多。”
排著長隊的人罵罵咧咧,有人堅持要買,也有問了炭火價格後退了出去的。
張放遠和許禾跑了城裡的幾個炭火鋪子,大的小的,價格都有在漲,但是上漲的價格不一,漲的最貴的是五文,最低的是兩文。
先前炭火鋪子裡的大單存貨都被張放遠買了去,後頭怕又遇暖冬為此補貨不算多,現在城中的鋪子都在趁著眼下的天氣催趕囤貨,不過大雨天寒,柴火和木炭都不好產出。
許禾心中有了些著落:“那咱們現在要不要開倉賣炭?”
“不急,等正式入冬了再說。”
“那成吧。”
回村路上,兩口子看見好幾輛牛車往村裡趕,也有折返的,正如炭行裡的人所說,現在已經有城裡的人來村裡囤買柴火和炭了。
不曉得他們村裡的人有沒有賣,兩人回去驚奇的發現進了他們村的城裡人竟然趕著車無功而返。
進村一問才曉得,城裡人出價低,大夥兒都瞧不上價,雖說是出價已經比先前張放遠的收購高出幾文了,不過有了先前糧食漲價的經驗,村民都想再等等看。
張放遠不由得笑:“大夥兒是吃一塹長一智了。”
不過村民這朝總算是明智了一回,秋雨落盡,獨晴朗了一日,旋即一夜裡下了雪粒子,砸的屋頂簌簌作響。
接著便是不盡的落雪日子,毫無喘氣的時間就進了隆冬。
泗陽城人士登時開始焦灼,冬日村野並無多少活計,可漫天的雪想出去打個豬草都不易,地裡的菜全藏進了雪裡,刨一顆白菜拔個蘿卜都凍的人雙手發紫。
這般情況下上山打柴燒炭更是不易。
村戶尚且如此,城裡便亂了套一般,一頭是比往年貴許多的米糧,一頭又是不得不用的乾柴炭火。
兩邊價格漲的人罵娘,米糧價貴是受外縣天災病疫影響,百姓手頭上多少還有些糧食,而寒潮卻是直接降在泗陽,百姓是毫無準備,炭價甚至一度越過了米糧的價格。
老百姓整日愁眉苦臉,便是可以忍住寒不去買炭烤火,可總得燒火做飯,還是離不開柴火。
城裡的碳火行門檻都要被踏破了,價格你嫌貴還不算什麽,去晚了甚至還一度斷貨買不著。
先時城裡的百姓還嫌吃茶水說熱鬧,談論著外縣的災情,沒想到是各地有各地的悲哀,泗陽的災害在這處給等著。
張放遠回家的路上從地裡薅了兩個蘿卜去燉羊肉吃,縱使是他皮糙肉厚,也冷的雙手發僵。
屋裡放了炭盆,而今怕也只有他們家裡這麽豪,能在中堂裡放大炭盆把整個屋子都烤的暖烘烘的。
張放遠把蘿卜丟在廚房,去中堂解下袍子,抖了抖雪,掛到了一邊去,他伸手在炭火盆上烤了烤手,對許禾道:“是時候開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