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頭磕得更用力了。
馥橙示意春喜把人拉起來,卻見底下一排全跪得規規矩矩,連磕頭姿勢都分毫不差,便道:“我知道了,你們先出去。”
侍女們感激地謝了恩,集體福了福身,又雙手交疊在腹部上,一直倒著退到門邊,這才轉身出去,帶上門,全程一點聲音都沒發出,顯然受過極為嚴格的訓練。
恐怕皇宮裡出來的宮女都做不到這麽標準。
連侍女、侍衛都這樣,那同樣是古人的俞寒洲……
馥橙默默看著,終於有些發愁起來。
他想起了之前決定做俞寒洲祖宗時佔卜出來的卦象。
當時他就看到了俞寒洲對他一見鍾情這句話,想著俞寒洲沒準喜歡他這副樣子呢,那可好拿捏了。
被子妖變人沒啥優點,就是長得好看,現在的相貌跟上輩子幾乎一模一樣,只是大一號和小一號的區別。
可現在再想一遍,「一見鍾情」意味著什麽?
俞寒洲看著也不是那種會缺男女侍妾缺夜生活的人,還是個志在天下殫精竭慮的古代權臣,應該不是那種只看重皮囊的人吧?不會吧不會吧?
馥橙默默抬頭看了一眼不遠處銅鏡裡自己的模樣,又將臉埋到毛領裡,感到了害怕。
他覺得自己可能被俞寒洲給忽悠了。
之前俞寒洲問那麽多次,反覆問他是不是要跟著自己勾引自己之類的話,馥橙還覺得自己這祖宗當得特有影響力,沒看俞寒洲都俯首稱臣嗎?
現在……
馥橙按了按跳得飛快的心口,確定捏住那塊血玉之後,才看向春喜,問:
“我現在跟俞寒洲道歉、說我不當祖宗了還來得及嗎?”
春喜本是心酸至極,聞言頓時哭笑不得,無奈道:“世子,俞相那般強勢的人,哪裡容人反悔?”
“那……”馥橙禁不住問出最擔心的問題,“他晚上要是真來了,一般會做什麽?”
春喜聞言登時瞪大了眼。
她愣愣地看著眼前漂亮極了的少年,這才反應過來……馥橙未經人事,哪怕長得高挑美麗,也不過是個少年,根本還什麽都不懂。
春喜有些苦澀地動了動唇,好半天也沒說出口。
哪怕是當初知道自己被俞相的下屬喂了毒,活不了兩年,都沒這樣過。
馥橙一看她這副模樣就知道自己問錯了,不由心虛地低頭,揉了揉微涼的鼻尖。
現代並非沒有同性戀人,但馥橙的父親是國家科研機構的,根正苗紅很是忌諱這些,向來把兒子看得嚴實,別說是兩個男人,就算是跟女孩子早戀,馥橙都沒那個機會,因為他在校的時間實在太短了。
偶爾在病房裡有小護士偷偷看他,也懼於父親的身份和冷臉,不敢多說什麽。
馥橙悄摸摸琢磨了一下男性和女性之間能做的事,心想,剛剛不該腦子一熱直接問春喜這種不可描述的問題的,春喜可還是個姑娘家。
其實原理應該差不多,起碼跟生物書一模一樣。
但他病成這樣……
俞寒洲身體還那麽好,一看就不合適。
有沒有可能……俞寒洲並不是那個意思呢?畢竟他只是個命不久矣的小被子。
春喜頭一回見少年露出有些惶然的神色,顯然是真的怕了,不由心疼不已,正要安慰,卻見馥橙隨手抓起茶杯擲到了地毯上。
茶水瞬間流了一地。
隨即,少年便緊握著那麒麟鎮紙,頂著一張昳麗絕豔、毫無攻擊性的美人臉,色厲內荏地斥道:
“沒看我生氣了?讓人立刻換屋子,這屋子我看著不順眼,再不換我就不睡了。”
那一臉凶巴巴「我要鬧了」的樣子,實在是讓人又心疼又覺得好笑。
“是是是。”春喜哭笑不得,忙快步走出去喊人。
……
另一廂,俞寒洲不過進一趟宮,就拉了好幾車禦賜之物回去。
這事被有意結親的京城權貴們看在眼中,都是豔羨不已,不由更加堅定了要促成親事的決心。
哪怕自家孩子不能當宰相夫人,那當個二夫人三夫人,庶女再當個妾,也是可以的。
雖說,皇帝的賞賜大多數權貴都得過,但像俞寒洲這樣三天兩頭得封賞、軍權政權齊在手、連皇帝的奏折都幫著批改的權臣,那真是古往今來就出了這麽一位。
誰能不眼紅?
可無奈的是,俞寒洲雙親俱歿,偌大宰相府一個高堂女眷都沒有,想搭上線還得看朝上。
人人都傳俞寒洲喜好扇子、喜好古玩,各路權貴送了不少,俞寒洲也都收了,看似跟他們沆瀣一氣,很好說話,實際上嘛,細算起來,大好處一點沒撈到。
這樣八面玲瓏城府深沉的人物,著實難討好。
不幸的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今日俞寒洲那幾車賞賜,竟是沒拉回宰相府,反倒一路出了城,不知去哪了。
未來「嶽父們」更是發愁了,自己女兒兒子還沒露臉,又搞出來一個金屋藏嬌的美人。
北朝崇尚三媒六聘,明媒正娶,權貴們即便喜歡美人,也會直接過了明路,納了做妾做通房,極少有人養外室。
只因為老皇帝當年奪嫡之時,就是險些被外室女生的皇子將了一軍,從此極為厭惡養外室的官員。
朝臣們不願被禦史參一本,隻得將外室統統納成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