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慈輕輕呼了口氣,笑了笑。
定幫你把仇報了。
方白見他神色不像前些日那麽頹敗,稍寬下心:“君後能這麽想就好。”
兩人又走了幾步。
“那是誰?”身形纖弱的君後走到某處時,忽然腳步一頓。
一個細瘦的少年正蜷縮在宮牆腳下,天寒地凍,他身上卻隻著了件輕飄飄的單衣,蜷著一動不動,似乎是凍暈了。
而來來往往的宮人,看到了也似看不見般,徑直從他面前擦過。
方白遙遙瞅了一眼,不太確定道:“似乎是三皇子。”
陸深長有三個兒子,前兩個都是他白月光給他生的,三皇子就是那個洗腳婢之子,陸朔了。
沈慈:“有一說一,經過上個世界,我現在聽見陸朔的名字都有點ptsd。”
仿佛下一秒黑化值警告就會響起來。
888噗笑了一聲。
陸朔的存在無時無刻不再提醒著陸深長背叛了自己的白月光,也因此,雖然陸朔在皇宮的處境陸深長心裡一清二楚,但懶得管,甚至是以一種默許的態度縱容著這些事發生,在他內心深處,他比任何人都期望這個被他視為恥辱的兒子趕快死掉。
聽到回話,沈慈輕皺起眉,快步走了過去。
宮牆下,少年無知無覺,他從頭到腳似從水裡剛撈上來一般,渾身都濕透了,被寒風這麽一吹,單衣已經凍的硬邦邦的,就更別提人了。
沈慈半蹲下身,輕碰了碰他:“三皇子?”
“三皇子?”
一連喊了幾聲,都沒有動靜。
方白哎了聲:“君後,這可怎麽辦啊?”
沈慈思索兩秒,“這孩子也是可憐,”他微歎了口氣,把自己的大氅脫下給人裹好,“先帶回永和宮吧。”
——
陸朔半夢半醒間隻感覺自己忽然被一雙纖瘦,帶著暖意的手扶了起來。
緊接著身上的冷意忽然被驅散開,他落進了柔軟溫暖的絨毛中。
那人半抱著他,似乎還有低低的咳嗽聲在耳邊響起,陸朔也恍惚間,似乎從那人身上嗅到了淡淡的,泛著微澀的白茶花香。
他吃力地睜了睜眼,想要看清眼前人的面貌,卻最終還是抵不過昏沉的意識,睡了過去。
……
陸朔在一片融融的暖意裡睜開眼。
周圍有爐火劈裡啪啦燃燒的聲音,身下的床是軟的,原本濕冷的衣服也換了,一件雪白的大氅蓋在他被子上,周身清爽乾燥,溫暖暖的。
他一時有些晃神,辨不清自己在什麽地方。
鼻尖還好似浮動著那淺淡的白茶花香。
他依稀記得自己應該是被什麽人給帶了回去……
“咦三殿下你醒啦?”身側忽然響起宮人尖細的聲音,陸朔下意識繃緊身體,目光冷沉地朝旁看去。
方白神經大條,絲毫沒注意到即將面臨的危險,他看著陸朔,松下口氣。
“三殿下醒了就好,也不枉我們君後拚著自己病了把你帶回來。”
他嘟嘟囔囔道:“要不是因著把大氅給了殿下,君後也不會在回來的路上受風,這才醒來幾日,現下又病了過去……三殿下可得記著我們君後的好……”
他絮絮叨叨了一大堆,陸朔眸色動了動,似乎抓住了那縷白茶花香,在這些話裡提出個關鍵詞。
“君後?”
——
沈慈實在沒想到這副身子這般弱。
吹了一路冷風,他一回殿就直接病暈了過去,發起高燒,到了傍晚才堪堪醒過來。
“君後醒了?”方白聽見動靜很快上前來服侍,見沈慈睜開眼,這才緩下口氣,“您可嚇死奴了,也是奴該死,沒提醒著您,您以後可萬不能使自己身子再這般受涼了。”
“嗯。”沈慈還有些燒,沒力氣地應了聲,陸朔暈倒的地方離永和宮不遠,他還以為就幾步路的距離,吹點風應該沒太大關系呢。
他再次對這幅身體的病弱程度有了個新認知。
他忽然想起什麽,詢問:“三皇子呢?”
方白哦對了聲:“三殿下說要等您醒了再走,一直在廂房那等著呢,君後要見他嗎?”
沈慈嗯了聲,手撐著床慢慢起身,披了件外衣坐在床榻上,他頭還暈著,緩了幾秒後說:“叫他進來吧。”
沒多久,方白就領著人進來了。
十六七歲的少年,高且瘦,五官輪廓清晰而鮮明,眉眼間留著三分戾氣,像頭又凶又厲的狼崽子,看誰都帶著冷意。
他直直地跪在地上,行了一禮。
“兒臣參見君後。”
沈慈又偏頭咳嗽了幾聲,這才溫聲說:“嗯,起來吧,上前讓我看看。”
他剛起塌,並未穿足襪,一雙白皙漂亮的足垂下來,腳尖搭在毛絨地毯上,皮膚瑩透,能清晰看見下方淡青色的血管。
陸朔定定地看了會,在聽見沈慈聲音後,才收回眼神,起身低眸往前靠近幾步。
離得近了,就能聞到對方身上傳來的熟悉的白茶花香,淺淺淡淡的,又混著點清苦,比他聞過的任何香料都要好聞些。
“抬起頭。”那聲音又溫和道。
陸朔便抬起頭。
他一直被丟在最偏僻的宮殿裡自生自滅,並不被允許靠近主殿,這也是他第一次見自己父皇娶得這位君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