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陸子真仔細聽, 就會發現沈慈的語氣裡已經沒有了像往常見到他時的驚喜,而是平淡的, 安靜的, 甚至隱約摻了些看好戲的戲謔。
但此時見終於有人搭理他,陸子真顧不得其他, 連忙就抬起頭, 笑著接話:“哦, 我看見小未你和家主出門, 想著大概是來捉魘妖, 就跟過來看看有沒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
旁側, 陸朔聽到這句話,不輕不重的發出聲輕呵,聲音不大,也沒什麽情緒,情緒平淡。
陸子真臉色一下尷尬了起來。
這話聽起來確實是他太自不量力了。
而且想幫忙可以明說,哪有像他這樣偷偷摸摸跟蹤過來的。
分明就是想過來看看能不能撿個漏。
“我……”他張口想解釋,卻被陸朔的聲音打斷。
“還能走嗎?”陸朔仔細裹好紗布,在上面打了個結後,抬眸問沈慈。
沈慈注意力被吸走,他輕晃晃腳腕感受了下,搖頭:“不能。”
陸朔嗯一聲,然後背對著他半蹲下來:“上來。”
他的語氣平淡不容拒絕,沈慈乖乖噢了聲,趴到了陸朔背上。
少年像是被陸子真這幾日所作所為傷透了心,動了動,把臉全部埋進了陸朔肩窩裡,避開臉不去看陸子真,動作裡流露出絲對陸朔不自覺的依賴。
陸朔輕把他往上掂了掂,然後背著他走出病房門。
從始至終,兩人都沒給陸子真一個眼神。
他們之間的氛圍親密,似乎沒有能讓第三個人插進去的余地,即便陸子真還是時未明面上的正牌男友。
陸子真瞪圓了眼睛看著他們走出去,心底那股怪異感越擴越大。
——
回去後,陸朔就將酒店裡的陸家眾人全部叫醒喊到大廳裡,說明了今晚的事。
在聽聞二族老就是魘妖案的幕後真凶後,眾人都一臉震驚,不敢相信。
而在知道陸啟已經畏罪自爆後,大家心裡又是一陣複雜,有位族老搖搖頭,拄著拐杖歎口氣:“以往隻知他有些心術不正,沒想到已經作惡至此,都是報應啊報應。”
這事一出,大比也舉辦不下去了,第二天一早,陸朔就率領陸家眾人全部返回。
“還困?”沈慈正在揉眼睛,就聽見身後聲音響起。
陸朔穿一身黑色長風衣走過來,在清晨肅冷的空氣裡顯得有些冷冽,他走到沈慈身邊,微俯下身看他。
沈慈含糊地應了聲。
早上七點起來集合,簡直是要他的命。
都怪陸朔,要把集合的時間定這麽早。
“怎麽這麽喜歡睡覺。”陸朔嘴上這麽說著,手卻扶了下沈慈快要垂下來的腦袋,聲音微緩和了些,淡聲道,“上車睡吧。”
“好。”沈慈又打了個哈欠,他右腳還不能走路,只能由陸朔半抱著走過去。
遠遠看過去,就像身形纖瘦的少年歪在男人懷裡,被男人摟著腰走路一樣。
他們身後,陸子真表情複雜地看著他們兩人坐到車上。
“子真哥你看啥呢?”剛好陸風走過來,瞅一眼,“大巴要開了,快上去吧。”
陸子真沉默兩秒,然後指著沈慈方向問陸風:“你有沒有覺得家主和時未之間有什麽不對?”
“啊?”陸風看過去,撓撓頭,“沒有吧,時未不是腳傷著了嗎,我小叔扶他一下也正常啊,要我我也扶啊。”
陸子真沉默下來,想說什麽卻又說不出口,最後道:“算了,上車吧。”
陸家年輕子弟都是坐大巴返回,陸子真坐在自己位置上,透過車窗玻璃看著前面的家主專用轎車,不斷回想起昨天晚上見到的場景。
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兩人之間親密的相處動作,加上最近時未對他越來越冷淡的態度,讓陸子真不由產生出了一個可怕的猜想。
……時未不會是勾搭上家主了吧。
這個猜想一處,陸子真瞬間心慌了起來。
要真勾搭上了,那時未以後還會幫自己做事嗎?
他會不會向家主拆穿自己以往大比都是作弊的事實?
陸子真心下急躁,連約小男生的興致都沒有了。
不行,他必須要和時未單獨見一面,好好試探一下。
——
回去後沈慈的日子又變成了和往常一樣,不過他和陸朔之間倒是發生了點細微的變化,變得更親密自然了些。
常常是沈慈蹲在院子裡澆花,陸朔就坐在一旁涼亭裡看書。
但男人視線沒有看書頁,而是靜靜地落在正在院子裡忙活的少年身上。
“家主!”聲音忽然響起。
漂亮白皙的少年忽從花叢裡冒出個頭來,笑得燦爛鮮活。
陸朔視線來不及收回,隻得狀似冷靜地應了聲。
少年笑嘻嘻地湊過來,跪坐在陸朔腳邊,他鼻尖沾了點土,點在白皙的皮膚上,像隻小花貓。
明明前幾天還在為陸子真的事傷心,但睡一覺起來又好似全部拋在腦後,又變得活蹦亂跳起來。
也不知是因為太過天真爛漫,又或許真的少年不識愁滋味。
陸朔收回心思,垂眸看他:“怎麽澆個花也能把泥弄到臉上去。”
語氣平淡,不過沒有嫌棄的意味,他放下書卷,就從口袋掏出雪白絹帕,低下頭,輕輕擦拭起沈慈鼻尖,將那點泥土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