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沅雖然覺得顧蘭梔人死如燈滅,那夢多半是老爺子自知虧心才夜有所夢,但還是被惡心得不行。
這些人有一個算一個,實在只有活該兩個字可以描述,他甚至覺得等顧老爺子的命用機器都續保不住的時候,也該給他還一個鎮魂風水局。
而且人死了就什麽都不知道了,最好在他活著的時候告訴他,身後事都提前安排好了,是永世不得超生大禮包,生生世世在墓裡當不鏽鋼鐵王八吧。
顧劭承挑了挑眉,隨後就打電話給陳秘書安排下去了。
陳秘書原本要外派到K國去分公司開拓海外版圖來著,待上三五年乾出些實打實的成績,再回來就能坐穩顧氏高層。
不過因為顧劭承之前的病情,請了臨時經理人,陳秘書的外派計劃就被延後了一年。
陳秘書現在還是顧劭承隨傳隨到的金牌秘書,但薪酬已經提前升上去了,故而陳秘書對於百忙之中還要經常抽空給顧劭承跑腿一事毫無怨言,工作積極性特別高。
兩人剛下車,陳秘書的回執就飛速報過來了。
怕老爺子身體機能衰退耳聾眼花,還特別找人用大喇叭在他耳邊循環播報了一陣子。
老爺子聽清後就嘎過去了,不過很快再一次被搶救回來,機器不停,人永遠吊著一口氣。
鬱沅點點頭:“一會兒你好好和媽說說這事。”
他說完又問起之前交代顧劭承的方法:“王家三口照顧衛秉均的監控視頻你燒給她了嗎?”
顧劭承彎了彎唇:“燒了,不知道她滿不滿意。”
衛秉均得了閉鎖綜合征後每日都活得很痛苦,開始只是費綺彤一個人照顧他,他覺得生不如死,每天就用他唯一能用的眼睛表達憤怒和痛不欲生。
費綺彤身敗名裂又被他拋棄一遭,對他自然是痛恨至極,因此最初快活了好一陣子。
每月一萬對別人來說是高薪,對當慣闊太的她來說可不夠,但她也沒得選,好在能讓她折磨衛秉均聊以慰藉。
不過這樣的好日子沒過多久,王德琨就出獄了,他雖然不是什麽好東西,但這些年最對得起的就是費綺彤母子二人了,知道自己當了十八年冤大頭後痛徹心扉。
再對上費綺彤和衛秉均,其場面可想而知有多麽修羅。
再加上還有個給康總賺血汗錢還債的影視城“打工仔”,王景驍還有半年就合約期滿,到時候走投無路也只能回來投奔費綺彤,這一家四口估計會跟養蠱一樣精彩紛呈。
現在王景驍未歸已經很精彩了,顧劭承以監控護工工作為由給父親病房裡安裝了攝像頭。
鬱沅建議他定期把儲存卡燒給顧蘭梔,再給她燒個能播放的筆記本電腦,這樣如果顧蘭梔泉下有知,也能讓她出口惡氣,他們這邊就跟美劇一樣,攢一陣燒一波,長期連載時時更新,美得很。
鬱沅越想越滿意,如果人死成空,顧蘭梔就徹底解脫了更好,如果真有輪回,顧蘭梔忘記前塵往事投胎也好,如果顧蘭梔真心有怨氣彌留人間,看見後出口惡氣也不錯,哪一種鬱沅代入後都覺得不錯。
鬱沅揚起單邊嘴角,露出邪魅一笑:“媽肯定滿意!”
顧劭承的想法也和鬱沅相近,這世上除了鬱沅和鬱沅帶來的親人,唯一對他好的就是他早亡的母親,不論哪一種情況,顧劭承都願意經常來墓園探望,安魂也安心。
後備箱一打開,鬱沅險些被裡面的梔子花香一跟頭。
梔子花的香氣是出了名的濃鬱,按汪曾祺的說法就是香得痛痛快快,所以一般街邊攤販售賣都是幾朵攢成一小把,足夠香滿屋了。
但顧劭承每次來看顧蘭梔都怕委屈了他媽,梔子花綁出好大一捧,鬱沅又不好阻止,他十分懷疑若顧蘭梔地下有知,每次見兒子都得捏著鼻子接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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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回到家中已是傍晚,顧劭承每次去見顧蘭梔都不可避免會想起一些令人傷懷的過去。
鬱沅心疼他,所以這個時候都會格外縱容。
等顧劭承將鬱沅清洗乾淨已經是凌晨三點,鬱沅被抱回床上前就已經徹底昏睡過去。
顧劭承拿出瓶瓶罐罐把藥玉裝備上,然後緩緩推入患處,疼肯定是不疼的,但過度使用後單薄的黏膜格外脆弱,碰一下就要發顫。
哪怕是已經累得睡很沉的鬱沅,還是忍不住輕唔出聲,被吻得紅腫的唇軟聲咕噥:“別……”
顧劭承輕笑了下,幫他將腿收好,隨即將人納入懷中,聞著鬱沅發頂的淡淡清香很快也陷入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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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睜眼時,看到近在咫尺的年輕母親先是一怔。
在記憶被找回後,他已經很久沒做與母親相關的夢。
眼前的顧蘭梔和他此前夢中時一樣年輕美麗,卻既不是白色時過於柔弱的空谷幽蘭,也不是濃妝豔抹暗藏瘋狂的黑色,而是在兩者之間達成了某種微妙平衡。
女人穿著一身幹練的白色套裙,微卷的長發披在肩上,指尖上塗著肉桂色的指甲油,從頭髮絲到腳尖都十分精致。
顧蘭梔看兒子半天都不說話,微蹙了蹙眉,不得不說母子倆長得非常相似,尤其是顧劭承習慣性皺眉時,和眼下的顧蘭梔幾乎一模一樣。
“承承,媽媽不是想阻止你們父子相見,但你已經十三歲了,媽媽覺得有些事可以和你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