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恪盡力治了,也說不準這隻鳥能活多久。
阿恣在他蓋著的大氅上窩著。
一人一鳥病歪歪的樣子神奇地有些相似。
看起來分外和諧。
仇澈過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一幕,他靜靜的看了片刻,拿出一張疊好了的紙,輕輕放在了連慎微手邊的案上。
即便是這麽近的距離,連慎微還是沒有絲毫察覺。
倒是阿恣,眯著眼瞥了一下。
仇澈背上背著包袱,那是一個極長的劍匣,他手裡拎著無量劍。
“息眠,我走了。”
他抱拳:“保重。”
仇澈修長高大的身影大步離開,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阿恣突然叫了一聲,翅膀呼啦一下貼在連慎微的下巴上,衝他張嘴。
“……餓了?”連慎微悶聲咳了咳,想從案上拿塊點心,“嗯?”
他目光落在那張折紙上面,頓了片刻,抬手拿了過來,蒼白的指尖如春日雪,在陽光下呈現出一種幾近消失的錯覺。
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
[見字如面,息眠親啟:
你的事我都知道了,別怪風恪,我拿劍逼他的。
我理解你的選擇,換成是我,我也會做出相同的決定。息眠,你的劍意告訴我你很累了,既然很累,就不要管那麽多事了。
邊疆我會去,負雪劍我帶走了,按你的要求,我會找個合適的機會把它交給你徒弟厲寧封。
願賭服輸,我會成為他在邊疆的劍。
伯牙子期,知音難覓,和你最後一次交手後,無量劍的劍鋒就損毀了,我不打算修,因為沒有必要。
你是我此生唯一認可的對手,無量劍,從我當年在鳳凰台遇見你,敗給你,就隻為你而拔。
它此後和蒼山劍一樣,都不會再出鞘。
只有一點除外。
仇澈粗野匹夫一個,如果以後有一天,朝廷對你做了不好的事被我知曉,無量劍的劍鋒,一定會劍指百官,殺進金鑾殿。
仇澈留。]
仇澈第一次給他寫這麽長的信。
連慎微細細看完了,看完後出了會神,然後疊好。這封信這麽近的距離,仇澈留下的時候,他都沒有發現。
青年抬手,遲疑的,撫在自己的耳廓上。
他出神太久,阿恣不滿意了,叫了好幾聲,連慎微還是沒反應。
阿恣翅膀一呼扇,連著兩次呼扇翅膀,可把它累得不輕,眼見著就要累趴,連慎微終於注意到它。
他從碟子裡拿了一塊點心。
托在手裡:“吃吧。”
阿恣虛了吧唧的往前挪了兩步,惡狠狠的,用盡全身力氣在啄點心,啄的連慎微掌心發疼。
青年也不縮手,就這樣看著,眼底一片寂靜。
-
仇澈直接去了忠義侯府,說自己聽聞邊疆戰事,特來助朝廷一臂之力,並且請忠義候為他引薦。
忠義侯本就對江湖俠士有好感,思忖良久,同意了。
仇澈在南巡的時候見過還是儲君的少年天子,在應璟決眼裡,他是救命恩人息眠的朋友,天然就少了三分戒心。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應璟決在查到仇澈祖上曾經有人當過兵的經歷後,一力壓下朝堂亂糟糟的聲音,拍板決定,讓他和厲寧封當即啟程去往邊疆。
很快。
大軍整裝待發。
厲寧封被護在最中間的馬車裡,馬車是經過改裝過的,很平穩。仇澈沒穿盔甲,還是一身隨意的俠士裝扮,抱劍騎馬,守在馬車一側。
厲寧封撩開簾子,他的身體一日比一日好了起來,整個人瘦了,眼裡的光更加內斂沉穩,像一把被打磨出來,藏鋒於鞘的寶劍。
“多謝仇先生相助。”
“大軍就要出發,您好像在等人?”
傳人這個身份,江湖人都很看中,他是息眠和浮渡山莊的半個傳人,仇澈對他的態度甚至比應璟決還好。
他搖搖頭:“沒有,走吧。”
只是很想聽息眠的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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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慎微總會出去在攬月庭待,躲著風恪,這幾天加起來,只在外面待了半日。
最後一次被發現了,當場就被風恪揪進了房間裡。
知道連慎微聽不見,他扭頭對著天南劈頭蓋臉罵了一頓:“他自己心裡沒數,你還沒數嗎?!誰!誰告訴你他現在能出去吹風了?!”
“我說的嗎?我做夢說的?”
“你家主子一個不留神沒了你負責啊?”
天南慫道:“風先生,對不起……”
只是他受不了主子笑著跟他說話,說自己想去外面看看的模樣。
攬月庭的簾子都是放下來的,基本沒有風,而且主子還蓋著那麽厚的大氅,他覺著應該沒事,才答應的。
風恪冷笑:“沒事?”
他瞥了靠在床邊的連慎微。
始作俑者一直低著頭,一副聽不見萬事不管的模樣,不見絲毫悔改之心。風恪想罵又不忍心罵。
連慎微其實也覺得自己沒事,畢竟都好幾次了。
但是他當天下午就發起了燒,這次發熱沒有之前嚴重,可持續時間很長,溫度一直降不下去。
他之前發熱都靠自己好,這次反覆燒,風恪怕人真給燒傻了,絞盡腦汁找了幾味連慎微能吃的藥,勉強配出了降溫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