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躺在樹杈上,支起腿懶散飲酒的白衣少年。]
[挽著花籃的女子身影,微微回頭。]
[一片大霧中,有雙手把他溫柔地抱起來。]
[血流滿了台階,袍底繡著皇室暗紋的衣擺閃過。]
冷不丁,應璟決感覺領口一緊,腦中閃過的碎片忽的消失,他窒息了片刻,倏然睜眼。
一抹白映入眼簾,他愣住。
下一秒,他就被來人提著,扔在了這邊的崖邊上,砰的一聲,摔得很痛,應璟決掙扎了兩下沒能爬起來。
他莫名覺得這摔他的動作裡含著幾分生氣。
應璟決勉強抬頭,低聲道:“你是誰……”
白衣人握著一柄長劍,黑色羃籬遮到腰間,身形頎長,通身氣度。似乎是江湖人士,但看不清楚相貌,隻依稀看得出是名男子。
連慎微一趕來就看著這小子自殺舉動,心情差到極點,他要再晚來一步,就能直接收屍了。
後面追殺來的一柄暗器緊隨而至,連慎微未動內力,憑著巧勁用劍柄擋開。
他壓低了的嗓音沙啞冷淡。
“江湖人,路見不平。”
第94章
刻意偽裝出來的聲線, 聽在應璟決耳裡像是嗓子受損了一般。
他悶咳了幾聲,眼前清明了幾分,仔細看著那白衣人背影——
二十七八歲的樣子, 卻清瘦的很,是種蒼白病態的單薄。
這個人比老師還要瘦上幾分。
“你是……”
傘刀鬼兄妹二人驚疑不定。
那戴著黑色羃籬的執劍白衣人,實在是像極了記憶裡的某個影子。
他們正想著, 便聽見那人又說了一句。
“傘刀鬼,有十年未見了吧。”
白衣人劍柄輕轉,被潮濕雨霧吹起的黑紗一揚,叫傘刀鬼二人把那柄劍瞧的清清楚楚。
傘鬼驚駭之下失聲道:“你是——”
“息眠?!”
這名字一說出來, 氛圍忽的一靜, 所有墜月流的殺手心陡然提了起來,望向連慎微的視線警惕到極點。
墜月流裡沒有人不知道息眠的名號。
但凡混過江湖的老一輩人都知道, 墜月流在十年前風頭正盛的時候突然隱退, 就是因為息眠突然發了瘋, 短短幾個月之內,單槍匹馬的殺進了墜月流的大本營。
一人一劍,幾乎屠盡了包括老閣主在內的殺手榜前百名的殺手,逼得墜月流不得不隱退。
有逃走的, 也被他不眠不休的追殺。
像條失控的瘋狗。
那段時間, 雖然墜月流屠殺浮渡山莊引發了江湖眾怒,但對墜月流趕盡殺絕的,僅僅只有息眠一個人。
也正是因為息眠以少年之齡, 殺了他們正在衝擊天樞境的老閣主, 所以即使息眠自此十年沒有出現過, 也沒有人敢輕易更改他風雲榜第一的位置。
很多人都以為息眠已經死了。
傘刀鬼做夢也沒想到, 他們兄妹二人僥幸沒被追殺, 躲了這麽多年,接的第一個大單子,就碰上了息眠?!
這是什麽鬼運氣!
這祖宗是出了名的和墜月流不對付。
可是這次要殺的人……是大盛朝的太子,如果此次這人不死,後續定然會有不少麻煩。
真是棘手。
刀鬼語氣謹慎:“墜月流的人和十年前相比,已經大換血,就算有什麽仇怨也可以放下了。息眠閣下,還請不要多管閑事,壞了江湖規矩。”
“兩位既然知道我的名號,也應該聽說過,息眠生性不愛拘束,散漫任性,最厭惡旁人與我道那一兩句規矩。”
除了連家的家訓,他從未認真遵守著什麽亂七八糟的規矩。
連慎微不管他二人如何想,把應璟決扶了起來,觸手黏膩的鮮血讓他皺了皺眉,心底再一次閃過殺意。
片刻後,他按捺下來。
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想動手,更不想拔劍。
如今只是用了一段時間的輕功,他經脈裡就開始隱隱有寒熱交加之感,正是血液裡藥毒失衡的前兆。
風恪又不在他身邊……希望息眠的名頭,能嚇退他們吧。
連慎微心中輕歎,未曾料想自己也有一天,會淪落到類似於狐假虎威的地步。
“人我帶走了,幾位就此止步吧。”他攙著應璟決轉身往前走,裝似放松,實則時刻警惕另一邊墜月流的人。
皇室暗衛見狀,重傷的往後退走,隱匿於山林中,輕傷的後退幾步,提起勉強越過中間斷層,跟了上去,護在少年儲君身後。
應璟決離得近,攙著他的這隻手明明蒼白而冰冷,他心裡卻湧上奇異的心安,和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依賴。
息眠,他曾經聽厲寧封說起過。
厲寧封崇拜的語氣,給他留下了息眠這個人很厲害的印象。
好像確實如此,僅僅一個露面,就將那群殺手震的不敢輕舉妄動。
應璟決低低咳了幾聲,垂眸的時候微微頓住,他身上的血很輕易就染髒了息眠的衣服,他下意識一掙:“我……”
手腕被青年無聲抓緊。
“……”
應璟決瞳孔一縮。
他察覺到了息眠的警惕。
應璟決心跳再次緊張加速,若真的有能無視對面殺手的能力,情緒怎麽會這麽緊繃?
他腦中冒出無數猜測。難不成這個人不是息眠,只是偽裝成息眠的身份來救他?還是說……息眠身體有恙,對抗不了那些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