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表達愧疚。”溫盛然接過了她的話。
他頓了頓,站起身。
然後,他扶住了霍月蘭的胳膊,對方神思恍惚,被他的力道一帶,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
溫盛然對她溫和地笑了笑,然後開了口。
“我不接受。”他道。
霍月蘭還要開口,卻被打斷。
“姨媽。”他道,“我隻問您一個問題。”
他看著霍月蘭,眼神平靜,“從小到大,您對我比對表哥表姐都要好,什麽好吃的先給我,什麽好玩的也讓他們讓著我,是因為愧疚。”
霍月蘭看著他,手足無措。
“您這麽愧疚,剛剛又說,沒想過會成功。”溫盛然頓了頓,笑了笑,問她,“那怎麽自始至終,您都沒想過,把我送回溫家?”
霍月蘭驀然睜大了眼睛。
“是害怕嗎?”溫盛然看著她,好脾氣地道。
霍月蘭動了動唇:“我……”
“還是。”溫盛然想了想,“您已經預知到了,我的親生母親會因為先入為主的感情付出拒絕接受我,我還不如在霍家,接受您因為愧疚而給予的……”
“‘偏愛’?”
霍月蘭踉蹌著後退了一步。
溫盛然看著她,沒有動,歎了口氣:“總不至於,是忘了吧?”
尾音很輕,落到地上。
霍月蘭的臉色驟然變得煞白。
*
黎瑜走進病房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霍月蘭在溫家做保姆,他跟霍月蘭也算熟悉。
因此,他一眼就認出了對方。
他第一反應是皺眉,然後,就看到面前的婦人像是再也忍受不了一般,崩潰得泣不成聲,嘴裡一直來回反覆念著“對不起”,然後,跌跌撞撞地出了病房。
不遠處,溫盛然側臉隱在陰影裡,臉上沒什麽表情。
等到空氣中重新歸入了寂靜。
他才轉過了眼。
看到黎瑜時,他怔了一下。
片刻後,他才開了口:“哥哥。”
“下來吃飯。”黎瑜道。
溫盛然坐在窗台上,他閑的時候就喜歡坐在那兒,因為視線很好。
晴天的時候,也可以曬到陽光。
溫盛然頓了頓,乖乖地下來,接過了他手上的飯盒。
打開一看,裡面是熱騰騰的紫米飯團。
一旁放著一小玻璃瓶牛奶。
他確實有點餓了,小口小口地吃著飯,就聽到黎瑜開了口:“蘭姨來找你,是幹什麽?”
溫盛然頓了頓,語聲含糊不清:“道歉。”
他把飯團咽下去:“我沒接受。”
“看出來了。”黎瑜遞給他紙,“慢點吃,沒人跟你搶。”
溫盛然擦了擦嘴:“哥哥會覺得我很過分嗎?”
“其實她是霍家對我最好的人。”他頓了頓,“當初霍月靜喝醉,每次打我的時候,都是她攔著,為此,她還挨了她妹妹幾下。”
黎瑜頓了頓:“不會。”
“你是受害者。”他道,“你有選擇原諒和不原諒的權利。”
他的語氣很平靜,“她對你再好,也改變不了她是加害者的事實。”
溫盛然手指一頓。
片刻後,他笑了笑:“其實我也不算是受害者。”
黎瑜怔了怔。
溫盛然沒說話,嘴角又勾了勾,並沒多說。
他不是受害者。
原主受才是。
那些話,他是替原主受問的。
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善良而柔軟的人或許會咽進肚子裡,當作不知道。
但是他不善良,也不柔軟。
所以他會毫無心理負擔地戳破,只為了換一個平靜。
吃過飯,溫盛然伸了個懶腰,半癱在了床上。
“好墮落。”他進行深刻的自我評價。
最近養病,不是在床上就是下樓溜達。
他都感覺他提前進入了老年生活。
黎瑜正在看他的身體各項數據,頭也不抬:“你本來就該好好休息,距離營養不良也就一點點距離了。”
溫盛然看著天花板,兩眼無神,隻當沒聽見:“好困……”
黎瑜頓了頓:“別睡。”
溫盛然:?
蒙在臉上的枕頭被黎瑜拿下來。
他掙扎著抗議:“幹嘛呀,不讓睡。”
他真的很困!
黎瑜看著他,沉默了一瞬。
溫盛然眨了眨眼睛。
他突然想起了一件被他遺忘了許久的事情。
“晚上第一次誘導。”黎瑜看著他,頓了頓,“我們提前做下準備。”
溫盛然一個激靈。
他醒了。
*
荊楚進來調試儀器的時候,溫盛然還維持著坐在病床上發呆的樣子。
他的面前是幾個來回走動的工作人員。
雖然私下裡會八卦一下或者開開玩笑,但是畢竟這是第一次誘導治療,又是S級的、瀕臨病發的omega,所有人的神色都還是很謹慎。
荊楚站在一旁,跟著溫盛然病房的值班護士說著注意事項。
而黎瑜就站在不遠處。
溫盛然跟他目光相接,倏然轉開了眼。
黎瑜一頓。
“黎老師。”有人輕聲叫他的名字,“警告濃度調到1%您看合適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