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哥兒!”
“蘇玖。”
“玖娃……”
蘇玖在一疊的喚聲中先到了傷患面前,一瞥,這……傷了不少人啊。
現場一片烏煙瘴氣,修到一半的房子塌下來,可想而知,下邊都是埋頭乾活的工人,定是被砸個正著啊。
被砸倒的工人被大夥從碎石草屑中搬出來,平放在稻草上,周人已經趕來些家屬,撲在各自的家人身邊大哭,蘇玖一來,周圍就響起更大一片哄哭,叫著吵著讓他救人。
蘇玖挨個看過,先循著重傷的治,砸的厲害的,腦袋半幅身軀都被血染紅了,滿地的唏噓求救。
“別急,你先別急,我一個一個來。”
蘇玖雖然挺著大肚子,但他動作一點不慢,蹲下來就開始挨個救治。
第一個人是個十八九歲的孩子,閉眼青鼻紫口,一摸脈搏,已經涼了很久了,花一樣的年紀,就這樣沒了。
蘇玖閉了閉眼,沒敢耽擱又移到第二個漢子面前,這是個中年漢子,不知是誰家的丈夫爹爹,聽幸存下來的人說,房子砸下來的時候,這個漢子本來都已經逃出來了,聽到人呼救,又才衝進去救人,被二次坍塌砸下來的房梁上的柱頭砸破了腦袋,半幅身軀都躺在血泊之中。
他們這麽說,蘇玖救治的時候就多看了一眼這個漢子,一身深色粗衣,手肘膝蓋都磨破了,素日裡應當很是節儉。
蘇玖皺眉:“腦袋的洞破的太大了,來人幫我捂著!”
一旁的漢子反應迅速,幾個健步就邁上來捂著,只是這破口實在太大,就是人高馬大的漢子見此黑紅場景,臉上也是動容:“捂不住啊,玖哥兒!”
蘇玖沒吭聲,他沒時間說話,一記針藥就注入進去,其實蘇玖心中也知道,若是傷在其他地方還好說,剛好就是腦袋,這麽大的洞,就算有現代醫學器材都不一定救得過來,但他還是抱著萬分之一的可能打入一針止血劑。
眼看是不行的,蘇玖扯開漢子胸膛上的衣服,大略摸了摸位置,開始胸/部按壓。
原本這種被砸傷的患者,這樣處理作用不大,但確實救活了一口氣,只見漢子咳嗽兩聲,堵在嗓子眼的一口氣呼吸上來,他應當是糊塗了,睜開一雙漆黑模糊的眼睛,忽的也不知他哪裡來的力氣抬起手臂,一把握在蘇玖的手腕上,那力道緊的蘇玖一愣,聽他嘴角微微震動。
蘇玖湊近了,才聽到幾絲微弱的聲音,漢子他說:“我兒子,兒子……”
蘇玖立時看向周圍,“他的家人呢?!”
其他人也都吵吵嚷嚷,這時候人群裡有人喊道:“來了!來了!”
“爹——”
人群裡,人還沒到,聲音就先到了。
蘇玖視線中,就看到何二狗從人群裡擠出來,慌裡慌張的衝進來,有人給他指了個方向,他就直直朝著蘇玖跑過來。
何二狗跑的太著急,幾乎就是跪在蘇玖面前,蘇玖不知道怎麽將人交到他手上的,在何二狗趕來的同時,蘇玖也感覺到漢子卸掉了抓著他手上的最後一絲力道。
世事無常,蘇玖真的沒想到,何二狗的父親就在其中,還是在他眼前眼睜睜咽了氣。
這時,那邊又有人哭喊。
“玖哥兒!蘇大夫!我的家漢子,你救救他!滿頭的血啊,你來看看啊!”
蘇玖收拾心情,被蘇澈攙扶著起來去看下一個。
好在這家的漢子只是頭上被砸開一道小口,蘇玖當場縫了十來針,讓蘇澈跟著上藥止血。
剩下的人看著傷的重,但都不致命,蘇玖挨個處理傷口,止血,消毒,縫補,上藥,前前後後傷了八人,除了最開始死的兩人,其他六人兩人重傷,四人輕傷。
蘇玖讓人將他們都抬到乾淨的地方去休養,這裡灰塵大,要防止到時候傷口感染。
出了這樣大的事,那汪家人見勢態太大,早都躲起來了,所以事發到現在汪家一個主事的人都不見,李崇早帶著村民來了,該安撫的行以安撫,但那汪家人,自然也不會放過!
召集村裡的漢子,傷者家屬,浩浩蕩蕩二三十號人,堵在那汪家的門口去,吵吵嚷嚷一會,眼見要開始砸門了,裡邊的人才藏不住開門出來。
否管是誰,出來的先被激動的村民手打腳踹的教訓一番……
蘇玖沒過去看熱鬧,他這時候才有空歇,扭頭去看何二狗,他還埋在他爹的屍身旁邊。
“可憐啊,何家就剩這對父子,平日相依為命,早些年他母親患病在外邊欠了一堆的帳,前些日子還聽何柱子說帳都還完了,有好日子過了,以後要賺錢供他兒子讀書……”
“是啊,我前些日子還笑話他,沒日沒夜的工作,哪天出事,命都沒了,還好日子……”
“你看,人就是這樣,誇不得,讚不得,罵不得,昨年的征稅那段煎熬的日子都過來了,眼見就熬出頭了,發生這事,這造孽的,留下這十二三歲的娃,以後的日子可怎麽過呢?”
蘇玖認識何二狗這麽久以來,還是第一次從別人口中聽到他的家庭,他就知道這傻小子一問家裡人就躲,從不提及,還特愛錢,小小年紀就很吃得苦,雖然不愛說話,但人很仗義。
往往是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懂事的讓人心疼,也是這世上相依為命的最後親人,才更加讓人傷心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