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玉山查覺到了許惜霜的走神,他眨了一下眼睛,眼皮上的小痣跟著忽閃了一下,許惜霜的視線又不自覺地追隨過去,他聽到晏玉山說:“夏晴朗的原型是我哥。”
許惜霜這次真的震驚了,這是可以說的嗎?但是許惜霜同時又忍不住好奇地想,如果夏晴朗的原型是晏玉山的哥哥,那鬱想的原型是誰?
晏玉山完全沒有要停下來的樣子,他繼續對著許惜霜說:“我哥讀高中的時候,當時我們家遇見了一點……麻煩,我和我哥暫時回到了鄉下,和爺爺奶奶住在一起,在小鎮上的學校裡讀書。”
“後來的事情差不多和劇本裡一樣,我哥遇到了一個和鬱想一樣的男生,但是那個男生過得比鬱想還要慘,他遭受過霸凌他的人的強/暴。”晏玉山沉聲說,“那個時候,還沒有保護他的法律,我哥花了很長的時間才讓他走出陰影。但是因為這個原因,他一直很自卑,不敢接受我哥的表白。”
許惜霜的神色漸漸凝重,他聽到晏玉山繼續說:“後來我們家的麻煩解決了,我和我哥要回到城裡讀書,我哥和那個男生約定好,一年以後一起上同一所大學,以後一起生活,還給他留下了聯系方式,但是他從來沒有主動聯系過我哥。”
晏玉山頓了頓,許惜霜的心裡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他低聲問:“然後呢?”
“然後,有一天,我哥突然發現他聯系不上那個男生了。”晏玉山繼續說,“他當天就買了火車票,回到了小鎮,去找那個男生。”
“那個男生去世幾天了。”
晏玉山垂眼:“是自殺。”
“後來我哥變得沉默寡言,雖然他不說,但是我知道,他一直活在自責和愧疚當中。”晏玉山歎了口氣,“他一直在後悔自己當初離開的事情,他喝醉酒之後和我說過,他想,如果他一直待在那裡,或許那個男生就不會在他離開後再次遭到霸凌,遭受自己父親的毆打,然後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
“或者,”許惜霜突然開口,“他會想,如果自己一開始就沒有來到這個小鎮,沒有遇見那個男生,那個男生說不定會隱忍地長大,雖然會辛苦一點,但是會好好的活下來。”
那個男生遇到了自己的太陽,可是他的太陽只是短暫地停留,然後又離他而去,重新留他一個人處在黑暗當中。他忍受不了這樣的落差,所以他選擇了結束自己的生命,脫離這片黑暗無邊的苦海。
“嗯。”晏玉山低聲回答,“當初那些犯罪的人已經得到了應有的懲罰,但是我哥還是沒有走出來。我在轉行導演的時候,想拍的第一部 電影就是這個,我想給鬱想和夏晴朗一個好一點的結局。”
“其實我家裡,特別是我哥,一開始並不讚成我入行娛樂圈。”晏玉山突然說,“他們想讓我回去,和我哥一起打理家裡的公司。所以我和我哥打了個賭,如果我能在娛樂圈的大部分行業中都留下一步獲得大眾認可的作品,我就能繼續留在娛樂圈。”
許惜霜想了晏玉山的全能稱號,點了點頭,好像明白了晏玉山之前為什麽會那麽拚,連男團導師都能當。
“這部電影是我和我哥之間的賭約,也是我想給他看的東西。”晏玉山說,“當年我和我哥一個在高中部,一個在初中部,我只是偶爾見到過走在我哥旁邊的那個男生。”
晏玉山轉頭,和許惜霜對視,他認真地對許惜霜說:“你演的真的很好,許惜霜,有時候我看著鬱想,就好像看到當年那個男生還活著一樣。你就是我心目中完美的鬱想扮演者。”
又來了。
許惜霜甚至能看到晏玉山眼中自己的倒影,晏玉山此時的眼裡仿佛只有他一個人,他們的距離極近,晚風輕輕吹來,衣服飄動,許惜霜甚至能聞到晏玉山身上好聞的木質香。
又是這樣,許惜霜心想,說這種話,用這種眼神看他,晏玉山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還有那些每天早上溫柔的叫醒,事無巨細的照顧,有意無意的特殊對待,晏玉山知不知道,他們之間是沒有可能的,晏玉山的官配只能是池思源?
許惜霜垂下眼睛,避開晏玉山的視線,聲音很淡:“謝謝你的誇獎。回去吃飯吧,小王找不到我要著急了。”
一番剖白隻換來許惜霜的一句謝謝,然而晏玉山並沒有失落,他知道許惜霜討厭自己,許惜霜現在能心平氣和地和他坐在一起,聽他說話,他就已經很滿足了。
他於是起身,和許惜霜一起,一前一後回到了火鍋店,隔著一張桌子坐下。
八月份的夏天怎麽能少得了冰鎮西瓜。他們都是這的火鍋店的熟客了,今天又是包場,老板笑得合不攏嘴,專門為他們準備了冰鎮西瓜,還貼心地為他們切成了小塊,放在盤子裡端了上來。
許惜霜接過小王手上的花露水,噴在自己被蚊子咬出來的鼓包上,看到一盤冰鎮西瓜被端了上來,立刻拿起了筷子,不顧小王的阻撓,趕在小王搶他筷子之前,往自己嘴裡塞了一塊。
他吃的有點急,被冰得眯起了眼睛,但是又帶著幾分得逞的得意,愜意地微笑起來,像一隻做了壞事,卻理直氣壯,恃寵而驕的漂亮貓貓。
小王氣得直抽氣,把冰鎮西瓜推遠了一些,推到了許惜霜夠不著的地方。一桌之隔,晏玉山看著許惜霜的笑容,不自覺也跟著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