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三嬸也在旁邊說:“你要實在是想讓弟弟妹妹讀書,讓阿南去就行了。”
讀書可得花錢,還不能下地耽誤賺工分,生產隊的姑娘大部分都不上學,就算是男的也大多讀到小學畢業就不去了,顧明東原本的初中學歷在生產隊已經是一等一的。
顧明東卻堅持道:“三叔,以前我爸媽還活著的時候,就盯著我們兄妹幾個讀書,說讀書才能有出息。”
“後來他們走了,家裡頭供不下去才輟學,這不是年前拿了點獎金,我就想再送他們去讀書。”
提起已經死去的哥嫂,顧建國歎了口氣,心底還是覺得不靠譜,提醒道:“讀書是好事兒,但這年頭就算讀到了高中,出來還不是得回家種地?”
“現在就算是城裡頭高中畢業的,也是找不到活兒進不了場子,淑梅就是一個。”
但顧明東一口咬定:“我也不求他們有多大出息,但至少把字認全,初中畢業證拿到手。”
見他一意孤行,想起來顧明南還讀過一年初一,顧建國還是點頭道:“如果你決定了,這事兒三叔幫你跑。”
“可你想好了,把他們三都送去讀書,你的壓力可不小。”
顧明東堅定的點頭:“我都想好了。”
這年頭要讀書容易,只要政審合格,大一些小一些都能讀書,唯一麻煩的就是初中在鎮上,從今往後顧二弟顧三妹得天天來回走。
顧四妹還得先把小學讀完,小學就在隔壁大隊,倒是不急。
生產隊見老顧家大手一揮,居然直接送了三個孩子去讀書,一時嘖嘖稱奇。
但反應最大的卻是顧二弟,一聽見自己要讀書,顧二弟頭髮都炸開了:“大哥,我真的不想去讀書,我就不是那塊料。”
“我又沒讓你去考大學,你老老實實讀書,至少把畢業證混到。”拿到了初中畢業證,顧二弟真的不想讀書的話,顧明東也懶得管他。
顧二弟還在那邊嘀咕:“可我就不是讀書的料,看見書就頭疼。”
“大哥,要不我留在家裡頭乾活,你去讀書吧,以前媽還活著的時候老說你是讀書的料,你肯定能考中高中,說不定還能考中大學。”
顧明東一巴掌拍到他後腦杓:“你拿多少工分,我拿多少工分?”
顧二弟一下子崔頭喪氣了:“那我好歹也能拿到,一年到頭可不少,再說我又長了一歲,再過兩年就能拿到全工分了。”
“就這麽決定了。”
顧明東見他耷拉著腦袋,又補了一句:“你想乾活的話,每天早點起來,先把家裡頭的事情幹了,晚上在上回來幫忙,一年到頭也能拿到一些工分。”
於是這事兒就這麽說定了。
因為離家遠,顧二弟顧三妹天不亮就得起來,早早的挑水做飯打掃衛生,然後出門上學,顧四妹離家近,出發之前她還能幫忙將碗筷收拾好,甚至照顧好雙胞胎吃早飯再出門。
顧明東就開始帶著雙胞胎上工,倆孩子都懂事,從來不在地頭瞎玩,偶爾還能幫幫忙,看得顧建國都開玩笑說要給他們記工分。
午飯也是他們提前做好,顧明東只要熱一下就能吃。
等到晚上,顧四妹先回家做飯,老二老三回來就去地裡頭幫忙。
一段時間下來,老顧家的日子井井有條,甚至過得越來越好,倒是讓原本想看笑話的人跌破眼鏡。
老顧家過得和和美美,隔壁老劉家卻三天兩頭的吵架。
自從那天白小花發了瘋,打了劉愛花,劉寡婦也不肯再忍氣吞聲,婆媳兩個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劉寡婦打定主意要殺殺這新媳婦的脾氣,誰知道沒過幾天,白小花哇的一聲吐了。
有了孩子的白小花,仿佛有了尚方寶劍,越發的趾高氣昂。
劉寡婦看在未來孫子的面,不得不讓她幾分,春耕的時候白小花借口不舒服躺在屋裡頭,一點都不肯下地。
家裡頭多了一口人,乾活的卻還是她跟劉大柱,後者還是磨洋工,劉寡婦不得不含著眼淚,讓女兒也跟著一塊兒下地,家裡頭的事情交給劉小柱乾。
這媳婦躺在家裡等著吃喝讓小叔子伺候,婆婆帶著小姑子下地乾活,在生產隊也是少見,一時間生產隊的人都說果然不能娶城裡頭媳婦,這是媳婦還是祖宗。
當初劉大柱娶媳婦的時候多風光,現在就多丟人,偏偏他自己還不覺得,瞧不見母親和妹妹的辛苦,一門心思想讓白小花生一個大胖兒子。
顧明東冷眼看著,最近白小花倒是分外老實,除了養胎挑剔吃喝之外,恨不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直到谷雨前後,生產隊開始忙著插秧。
插秧是最累的活兒,一天乾下來人都累得直不起腰杆來,但莊稼不等人,就連學校裡也放了假,顧二弟顧三妹顧四妹都下地幫忙乾活。
插秧得下水,這時候撞上倒春寒,手腳浸泡在冰涼的泥水裡,冷得整個人都在打顫。
上頭冷,下頭地裡還有螞蟥來吸血。
偏偏為了縮短時間,大家夥兒一乾就得小半月,每天累得腰酸背痛。
顧明東一開始還不熟練,一天之後的速度就遠遠超過其他人,如果這時候來一場插秧競賽,那他這比小雞啄米還要快的速度,肯定能拿第一。
他自己乾得多,卻怕兩個妹妹遭不住這冷水跑,把她們趕過去幹別的,至於顧二弟,男孩子冷一冷也沒關系。